他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心上,场院里响起一片低沉的叹息和赞同的“嗯嗯”声。
“我就寻思,不能撤,得搏一把。但硬冲上去跟仨吃饱了,杀红眼的熊瞎子干?那就是送死,给它们加餐。”
苏清风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点,带着一种猎人特有的冷静分析,“我就趴在石头后头,死死盯着下边。嘿,这一盯,还真让我看出点‘缝儿’来!”
他眼睛亮了起来,仿佛又看到了当时的细节:
“那头最大的公熊,一巴掌就把领头那公猪拍翻了,按说该直接咬死了吧?它没有!它居然扭头去帮它那母熊对付另一头母猪了。为啥?它是想赶紧把‘威胁’全摁趴下,好安心吃席。还有那头半大的熊崽子。”
苏清风比划了一下,“毛都没长利索,经验差老远了。扑得那叫一个愣,差点让那头快咽气的母猪用獠牙给开了膛。吓得它嗷嗷叫唤往后缩,惹得那母熊低吼着冲它呲牙,公熊也分心去瞪它。它们,根本不是铁板一块。”
他稍微提高了音量,带着一种抓住关键点的兴奋:
“我当时脑子就转开了。它们在搏命的时候,是凶,可也最‘专注’。心思全在眼前的野猪身上。可等野猪彻底断了气儿呢?它们绷着的那股劲儿就得泄。饿得前胸贴后背,眼珠子都饿绿了的玩意儿,看到现成的‘肉山’,能不扑上去啃?野兽就是野兽,它再厉害,这‘贪吃’的根儿改不了。尤其是刚干完一场狠架,累得呼哧带喘,又觉得周围‘安全’了的时候,那警惕性,肯定得降到最低。”
苏清风的目光扫过听得入神的众人,最后落在张志强脸上,仿佛在回应他当时的质疑:
“张叔,你当时说我疯了,在刀尖上跳舞,拿命赌。这话对,也不全对。赌?咱趴在那儿看,本身不就是在赌它们打完了发现不了咱们吗?撤走是安全了,可这仨熊瞎子,这老些肉,不就白白便宜了山里的狼虫虎豹?咱西河屯几百口子人,开春的指望在哪儿?”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所以,我就想,等!等它们开饭,等它们心思都扑到肉上,吃得忘乎所以的时候。那时候,才是咱们唯一的机会。咱六条枪,集中火力,照着那最大、最狠的公熊脑袋,‘砰’一家伙。”
苏清风猛地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眼神锐利如鹰。
“只要把它撂倒了,剩下那母的和半大的崽子,指定得慌神。要么跑,要么也成了没头的苍蝇,咱收拾起来就容易多了。”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似乎又感受到了当时扣动扳机前那令人窒息的紧张:
“这念头,现在想想是有点虎,可当时,那就是唯一的活路,也是唯一的财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咱西河屯的老少爷们儿,骨头缝里淌的就是这股子闯劲!志清第一个喊‘干了!’,立杰兄弟哆嗦着也点头,友刚兄弟那句‘人死卵朝天!三张熊皮够娶三房媳妇!’更是把那股子豁出去的劲儿喊出来了!永强没说话,可他推子弹上膛那‘咔嚓’一声,比啥都明白!最后。”
苏清风看向张志强,眼神里充满感激和敬重,“张叔,多亏您拍了板,信了我这一回!您那句‘行,我信你这次,清风。但都把招子给我放亮了’,这担子,这信任,我苏清风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