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栋张了张嘴,那句“公社不会不管”在嘴边转了一圈,终究没能说出来。
他知道,任何的承诺在严酷的现实面前,都可能显得苍白无力。
肖达强看不下去了,他魁梧的身躯往前一站,带着民兵部长特有的威严,声如洪钟:“李铁柱,注意你的态度。有理说理,带着人堵公社大门,煽动群众,这是扰乱社会秩序。再胡闹,别怪我按规矩办事。”
肖达强倒是不知道自己外甥的小弟。
就算知道,这会也要把自己的气势拔高了。
他现在好歹是武装部部部长。
这都开始怼干部了,再不出手,得说公社好欺负。
李铁柱对肖达强有些发怵,毕竟是自己以前大哥的舅舅。
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他梗着脖子,豁出去了:“肖部长,不是我们想闹。是没地方说理了。在屯里说不了,不来公社,我们还能去哪儿?去县里?去省里?”
王友源看着越围越多,情绪也被调动起来的人群,心知不能再任由事态发展。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凑到肖达强耳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恼火:“老肖,去,赶紧给西河屯打电话,叫林大生立刻,马上给我滚过来。这是他捅的篓子,让他自己来收拾。”
肖达强会意,重重一点头,转身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冲回公社大院,走廊里传来他急促的脚步声。
王友源这才重新面对李铁柱等人,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劝慰:“铁柱,还有西河屯的乡亲们。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反映的情况,公社高度重视,一定会调查清楚。这大冷的天,站在外面,冻坏了身子不值当。先进院里来,到会议室,那里生着炉子,喝口热水,暖暖和和地等你们林队长来。咱们坐下来,面对面,把问题摊开了说,行不行?”
李铁柱看了看身边几个已经开始流鼻涕,不断跺脚的同伴。
又瞟了一眼周围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心里盘算着,闹到这一步,公社已经重视了,目的也算达到了一半。
他梗着的脖子稍微松动了些,瓮声瓮气地说:“进去就进去,反正今天不见到林大生,不给俺们一个明白话,俺们就不走了。”
王友源赶紧示意工作人员打开侧门,将这十来个西河屯的汉子引进了大院,带进了那间有炉子的空会议室,又叫人给他们端来了热水。
西河屯那十来条汉子一被请进公社大院,门口聚集的人群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像炸开了的蚂蚱窝,议论声“嗡”地一下更高了。
几个上了年纪,脸上沟壑纵横的老农凑在一起,吧嗒着旱烟,烟雾混着白气从嘴里鼻子里冒出来。
一个戴着破毡帽、眼皮耷拉的老头摇着头:“唉,西河屯刚刚那个小年轻这话,说到咱老庄稼人心坎里去了。那自留地就是救命田,年头好的时候添补家用,年头不好那就是一家子的嚼谷。说收就收,心里能踏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