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深处突然传来“咯吱”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又像是地狱的门扉在缓缓开启。
陈玄墨还没反应过来,脚下的地砖突然塌陷,他只觉得脚下一空,本能地抓住胖子腰带。
两人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走一样,一起栽进个灌满绿光的密室。“我的娘诶!”胖子一屁股坐在堆成小山的玻璃罐上,疼得龇牙咧嘴。
他低头一看,每个罐子里都泡着拳头大的眼球,瞳孔颜色从琥珀色到深紫不一而足,像是来自不同世界的眼睛。
最中央的供桌上,青铜罗盘底座正嗡嗡震颤,凹槽形状和陈玄墨的胎记完美契合,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陈玄墨刚要伸手去拿,林九叔的桃木剑“当”地钉在供桌前,厉声道:“先破煞!”
老头从怀里掏出个罗盘,指针正对着胖子乱颤,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
他冷笑一声:“童子尿,快!”胖子瞬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我都二十八了……”
“每月初七子时偷看对面发廊的账也算童男?”林九叔剑尖突然挑起张黄符,符纸无火自燃,青烟在空中凝成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虚影,飘忽不定。
陈玄墨突然觉得这女孩眼熟,仔细一想,分明是七岁那年总在巷口跳皮筋的邻居小女孩,后来全家移民再没消息。
胖子已经褪到墙角,后背贴上个泡着眼球的玻璃罐,吓得浑身发抖:“我尿还不行吗!”
尿液浇在罗盘底座上的瞬间,整间密室突然活了。
墙缝里钻出无数藤蔓似的血管,天花板垂下黏糊糊的肉须,像是地狱的触手在伸展。
最骇人的是那些眼球,此刻正在防腐液里疯狂转动,玻璃罐被撞得“咚咚”作响。
“你尿的是硫酸吧?!”陈玄墨拽起胖子就往出口跑,身后传来罐头破裂的脆响,混着不明液体的液体漫过脚踝。
跑在最前的林九叔突然急刹,桃木剑指着前方颤抖——他们掉进来的那个地洞,此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胖子突然摸到裤兜里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昨晚从老板身上崩飞的罗盘碎片。
他鬼使神差地把碎片按向正在闭合的地洞,腐殖质般的地面突然“嘶啦”裂开条缝,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输油管。
“1983年珠江清淤工程……”陈玄墨摸着管身上的铭文,胎记突然针扎般刺痛。
他想起上个月帮码头工人搬货时,见过同样的管道设计图——当时工头说这是往澳门运原油的专用线,还神秘兮兮地告诉他这条线有些“不干净”。
林九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里混着细小的银鳞,闪闪发光。
他颤抖着指向输油管拐角处:“这上面的东西很奇怪……”陈玄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零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月光下的南海波光粼粼,渔网里挣扎着一条美丽的生物,穿白大褂的人冷酷地往它们眼睛里滴药水……
当他回神时,发现自己正用虎符在管壁上刻字,刻痕深得异常。
“墨哥!”胖子的惊叫从管道深处传来,打破了陈玄墨的沉思。
他摸黑爬过去,手电光照亮管壁上的抓痕——不是工具留下的痕迹,更像是人的指甲深深抠进去的。
每道抓痕里都嵌着半透明的鳞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胖子举着块锈蚀的铁牌,声音发颤:“这上面写的是……奇怪的记录?”
陈玄墨夺过铁牌一看,背面用一种奇怪的文字刻着“1983.7.1 特别货物”,编号栏里赫然是他胎记的纹路。
就在这时,管道突然剧烈震颤起来,远处传来液体奔涌的轰鸣。林九叔撕开道袍下摆,露出腰间别着的六个小瓷瓶:“闭气!”
他砸碎瓷瓶的瞬间,刺鼻的硫磺味充斥整个管道。
陈玄墨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扑面而来的血浪中浮沉着无数不明生物的尸体,它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陈玄墨的鼻腔瞬间被一股腥甜的味道灌满,那是一种令人不适的气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弥漫。
他猛地一皱眉,胖子见状,迅速扯下腰间的皮带,缠住口鼻,那模样就像是个临时的防毒面具,腮帮子鼓得跟吹气球似的。
林九叔则是老练许多,他甩出墨斗线,缠住管道支架,三人就像串在一起的蚂蚱,在汹涌的血浪中荡起了秋千。
“左边岔口!”林九叔的吼声在血水中显得支离破碎,但陈玄墨还是听清了。
就在这时,他胎记的位置突然发烫,眼前闪过一幕模糊的画面——穿防护服的人正往输油管里倾倒着黑色粘液,那粘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陈玄墨心中一紧,他抓住胖子的脚踝,猛地右转。
三人一同跌进了一个灌满福尔马林味的舱室,那味道刺鼻得让人想吐。
胖子一屁股坐在了操作台上,压碎了半本实验日志。
泛黄的纸页粘在了他的屁股上,1983年的日期水印在液体里缓缓晕开。
陈玄墨抹了把脸,手电光照亮墙上密密麻麻的试管架。
他惊讶地发现,每根试管都贴着“七杀命格”的标签,那字迹鲜红得刺眼。“这他娘是搞人体实验啊!”胖子扯下屁股上的纸页,突然愣住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泛黄的照片,里面他的三叔公正和日军军官握手,背景是堆成小山的尸体。照片边缘用红笔标注着“特别供应商:郑记商行”——那正是胖子家祖传的字号。
林九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珠在培养液里凝成了诡异的符文。
他颤抖着指向舱室尽头的冰柜:“血清……”陈玄墨刚摸到冰柜把手,柜门突然自动弹开,白雾中伸出一只青灰色的手臂,那手臂上布满了腐烂的痕迹。
胖子眼疾手快,抄起操作台上的烧瓶就砸了过去:“让你丫spy贞子!”
玻璃碎片扎进尸体的瞬间,陈玄墨看清了那张脸——是上个月失踪的码头工人老李。
只见老李的脊椎被改造成了金属导管,正汩汩往外冒黑油,那黑油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突然,陈玄墨的胎记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踉跄着撞上了冰柜。
柜门内侧贴着的实验记录簌簌掉落,最新一页的墨迹还未干透:“1983年9月,七杀宿主培育成功,预计1997年完成龙脉截断……”
“墨哥小心!”胖子突然飞扑过来。
原来老李的尸身正在急速膨胀,脊椎导管里喷出的黑油遇空气自燃,火焰瞬间蔓延开来。
陈玄墨被气浪掀飞,后腰撞上了某个硬物——正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青铜罗盘底座。
混乱中,他徒手掰开了底座,里面掉出一支注射器。
淡蓝色液体在玻璃管里泛着荧光,标签上的文字勉强能认出“预见”二字。
林九叔的嘶吼从火海中传来:“不能打那个!”但已经晚了。
陈玄墨的手背擦过了针头,几滴液体渗入了伤口。
眼前的火海突然扭曲起来,他仿佛看见了1997年的自己站在暴雨中的香港街头,怀里抱着小翠冰凉的尸体。
远处汇丰大厦的玻璃幕墙轰然崩塌,露出里面盘根错节的青铜锁链,那画面如同末日一般。
“未来可以改!”林九叔的桃木剑劈开火墙,剑身挑着一张燃烧的黄符。
陈玄墨猛然回神,发现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抓向胖子的脖颈——那上面不知何时爬满了鳞片。
胖子吓得魂飞魄散,抡起铁凳砸碎了观察窗。
咸腥的江风灌进来,吹散了毒烟。
陈玄墨趁机将注射器扎进了老李尸身的太阳穴,尸体像漏气的气球般干瘪下去。
飞溅的黑油沾到了实验日志上,烧出了个焦黑的“湘西”字样。
三人顺着观察窗爬出去时,朝阳正刺破江雾,洒下金色的光芒。
胖子瘫在岸边,喘得像破风箱一样。
突然,他摸到裤兜里硬邦邦的东西——是半块澳门赌场筹码,边缘刻着他家商号的暗记。
林九叔用桃木剑挑开陈玄墨的衣领,只见北斗伤痕已经蔓延到了锁骨位置。他沉声说道:“煞气,得用白虎山的五色土来化解……”
话音未落,江面突然掀起巨浪。
一艘鬼船的桅杆刺破了晨雾,甲板上的青铜棺盖正在缓缓开启。
陈玄墨的胎记疯狂跳动起来,他清晰地看见棺内躺着的尸体——穿着八十年代的确良衬衫,腕表显示的时间停在1997年6月30日23时59分。
江风卷着咸腥的水汽,狠狠地拍在陈玄墨的脸上,他的刘海被冷汗黏得紧紧地贴在额头上。
鬼船甲板上的青铜棺盖,正缓缓地、像是被无形之手推动着滑开,生锈的金属摩擦声刺耳至极,就像是用指甲狠狠地刮黑板,听得人牙根直发酸。
“这棺材板,够沉的啊。”胖子往后退了半步,鞋跟不经意间碾碎了一个泡发的贝壳,发出“咔嚓”一声响。
他哆哆嗦嗦地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嘟囔着,“要不咱们给船老大烧点纸钱,求求他别为难咱们?”
话音未落,江风“呼”地一下就把纸币卷进了浪里,只留下一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