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吴老板的“礼物”
一月十五日，林强收到一个快递。没有寄件人信息，里面是一个U盘和一张字条：“林总，送你份新年礼物。吴。”
U盘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林强插上电脑，点开。
画面是偷拍角度，在某个KTV包间。时间是两个月前，画面里是英科采购部副经理王涛，正和几个人喝酒。其中一个人，林强认识——是吴老板以前的手下，外号“刀疤”。
音频很清楚。
刀疤说：“王经理，那批电容的价格，还能不能再低点？”
王涛喝得有点多：“刀哥，不是我不帮忙……现在公司查得严，价格都是公开招标……”
“招标也是人操作的嘛，”刀疤递过一个厚厚的信封，“这是辛苦费。只要价格比市场价低5%，年底还有这个数。”
王涛犹豫了几秒，接过了信封。
视频到此结束。
林强握着鼠标的手在抖。不是生气，是后怕。如果这个视频流出去，公司的采购体系会被彻底质疑，正在进行的车厂订单可能泡汤，高鳄的投资也可能撤出。
他立刻叫来李薇和公司法务。
“王涛现在在哪？”
“在武汉出差，跟车厂对接生产事宜。”李薇回答。
“让他马上回来，就说有紧急会议。”林强把U盘推过去，“你们先看看这个。”
看完视频，法务总监脸色凝重：“林总，这是商业贿赂的铁证。要马上报警吗？”
“不，”林强摇头，“报警，事情就公开了。公司现在经不起负面新闻。”
“那怎么办？”
林强沉思片刻：“李总监，你立刻组织审计小组，全面清查采购部过去两年的所有合同。不用声张，就以年度审计的名义。”
他又看向法务：“你准备一份协议。等王涛回来，跟他谈——主动辞职，退回赃款，签保密协议。否则，报警。”
“他会签吗？”
“会的，”林强冷笑，“他不是傻子。这种事，他担不起。”
处理完这件事，已经是晚上九点。林强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窗外深圳的夜景。吴老板这份“礼物”，表面是威胁，实则是警告——他回来了，而且知道怎么打到英科的痛处。
手机响了，是章若英。
“王涛的事，我听说了。”她直接说，“你处理得对。但这种问题不能只治标。我建议，趁高鳄投资进来，彻底重建公司的内控体系。”
“我也是这么想的。”
“另外，”章若英顿了顿，“我听说吴老板最近在和几家共享单车公司接触。他似乎想进入移动出行领域。”
共享单车？林强一愣。2010年初，共享单车还是个概念，只有北京上海有几家小公司在试水。
“他想干什么？”
“不知道。但你要小心。吴老板这种人，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挂了电话，林强忽然有种预感——和吴老板的战争，还没结束。而且下一次，可能更凶险。
五、家的温度
一月二十日，林母的活检结果出来了——早期肺腺癌。医生建议尽快手术。
手术安排在五天后。林强让彭如燕在家照顾孩子，自己请了三天假，全天陪在医院。
手术前夜，林母状态不错，还跟临床的病友聊天。
“我儿子是老板，开大公司的。”她骄傲地说。
“阿姨好福气啊。”病友羡慕地说。
林强在病房外听着，心里发酸。这些年，他给了母亲物质上的满足，却很少给她时间上的陪伴。母亲向别人炫耀的，是那个“开大公司的儿子”，而不是“经常陪我吃饭的儿子”。
手术很顺利。三个小时后，医生出来说：“肿瘤完整切除，淋巴清扫也干净。后期配合化疗，预后应该不错。”
林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不是难过，是后怕——如果发现得晚一点，如果手术不顺利……
“林强。”
他抬起头，彭如燕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抱着林晨。
“妈怎么样了？”
“手术成功。”林强站起来，接过孩子，“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家……”
“晨晨想爸爸了，”彭如燕看着他，“我也……想你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林强眼眶发热。这段时间，他忙着公司的事、投资的事、母亲的事，和彭如燕的交流越来越少。两人像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室友，客气而疏远。
“如燕，对不起，”他低声说，“这段时间，我……”
“别说了，”彭如燕握住他的手，“我都懂。公司那么多事，妈又生病。你压力大。”
“可这不是忽略你们的理由。”
“所以你现在要补偿啊，”彭如燕笑了笑，“等妈出院了，你每周必须抽一天时间，什么都不干，就陪我们。能做到吗？”
“能。”
林晨伸手抓林强的脸，咿咿呀呀地叫“爸爸”。一岁多的孩子，已经会认人了。
抱着儿子，搂着妻子，林强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财富。不是公司的估值，不是银行的存款，而是这一刻，家人都在身边，都健康，都平安。
晚上，彭如燕先带孩子回家，林强留下来陪夜。母亲麻醉药效期还没完全过，迷迷糊糊地睡着。他握着母亲的手，想起小时候生病，母亲也是这样整夜守着他。
手机震动，是张志伟发来的工作报告：“第一道光”一月份用户增长放缓，百搜地图的免费策略开始见效。
林强回复：“知道了。明天开会讨论。”
窗外，深圳的夜晚依然喧嚣。医院对面的写字楼里，还有很多窗户亮着灯。这座城市永远不会真正沉睡，总有人在奋斗，在挣扎，在坚持。
林强想起章若英说过的话：“创业这条路，越往后越孤独。”
但此刻，他并不孤独。他有需要他守护的家人，有和他并肩的战友，有相信他的投资人。
这就够了。
凌晨三点，母亲醒了。看到林强还守在床边，她轻声说：“强子，你去睡会儿。”
“我不困。”
“听话，”林母拍拍床边，“来，躺这儿。”
林强犹豫了一下，还是和衣躺在母亲身边。就像小时候那样。
“强子，妈知道你忙，”林母轻声说，“但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最重要，家庭最重要。你看如燕多好，晨晨多可爱。你要多陪陪他们。”
“我知道，妈。”
“还有，”林母顿了顿，“那个章总……你跟她，要把握好分寸。如燕嘴上不说，心里在意。”
林强一愣：“妈，你……”
“妈是过来人，”林母笑了笑，“女人看女人，最准。章总人不错，帮了你很多。但帮助归帮助，感情归感情。不能混。”
“我明白。”
“明白就好。睡吧，明天你还要上班。”
林强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母亲的这番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这段时间的疏忽。事业和家庭的天平，他偏得太厉害了。
天快亮时，他做了个决定——接受高鳄资本的条件，引进职业CEO。他需要有人分担，需要腾出时间，给家庭，给生活。
创业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让生活被创业吞噬。
这个简单的道理，他走了四年才真正明白。
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深圳的又一个清晨，充满了新的可能，新的选择，新的开始。
林强知道，2010年会是很艰难的一年。但对赌协议还在，市场竞争还在，吴老板的威胁还在。
但他不再害怕。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力量，不是一个人能扛起多少事，而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扛，以及身后站着谁。
母亲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林强轻轻握了握母亲的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有家可回，有人可等，有爱可守。
这就是他奋斗的全部意义。
而为了守护这些，他愿意面对任何挑战，走过任何寒冬。
因为冬天再冷，春天总会来。
而家的温度，能融化所有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