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无言的仪式(1 / 2)

天刚蒙蒙亮,极北的风雪还没歇,细小的雪粒落在周肆的肩头,积了薄薄一层,像件冰冷的白披风。他还站在凌霜华的坟前,指尖抵着冰冷的石板,指甲几乎要嵌进冻土,菌丝在掌心下微弱地颤动,像在压抑着什么,又像在陪他一起沉陷。

远处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踩在积雪上发出 “咯吱” 的轻响,不疾不徐,带着熟悉的沉稳。周肆的脊背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喉结轻轻滚了滚,这步伐节奏,是林暮。

上次在黑松林分开时,他那样决绝地说 “别跟着我,我会害死你”,原以为这份刻意的疏远,能让两人各自安好,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林暮走到他身边,没急着说话,先从背包里掏出个粗布包,拿出一个保温壶,倒了杯热水递过来。杯子是普通的粗瓷杯,杯沿有个小小的缺口,周肆的眼神猛地一缩。这是凌霜华之前总用来给营地孩子分热菌茶的杯子,上次巴顿来送物资时还念叨,说落在了圣地储物间,没想到被林暮细心收着。

“先暖暖手,冻太久了,指尖会生冻疮。” 林暮的声音很轻,带着刚从风雪里来的凉意,却没半点生疏。周肆迟疑了很久,指节泛白地接过杯子,热水的温度透过粗瓷渗到掌心,像一道微弱的电流,让他僵了许久的手指轻轻颤了颤。

两人沉默地站了会儿,风马从营地废墟那边走过来,趴在脚边,黑金色鬃毛上的雪粒慢慢融化,用头轻轻蹭着周肆的裤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像是在安抚。

林暮忽然从背包里又拿出个杯子,同样带着小缺口的粗瓷杯,往两个杯子里都倒了烈酒,酒液晃荡着,散发出淡淡的辛辣气。

他递了一杯给周肆,眼神落在坟前枯萎的菌丝凌霄花上,声音放得更柔:“还记得上次在黑松林分开时,你说怕自己连累身边人,不肯让我跟着。”

周肆握着杯子的手猛地收紧,酒液溅出几滴落在手背上,冰凉的触感瞬间勾起翻涌的回忆。任振国自爆时的火光、铁砧断手时的惨叫、白芷倒下时的模样,还有凌霜华胸口插着绿刃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转。

他的肩膀开始发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沙哑:“我本来就该一个人走…… 我就是个灾星,谁靠近我谁就倒霉。”

林暮没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周肆的头越垂越低,眼泪终于忍不住砸在杯子里,溅起细小的涟漪:“是我害了她…… 要是我没培育那些强化菌株,阿尔巴军就不会把她当成育种人,就不会来杀她。她那么胆小,刚开始敢跟人说话,刚觉得能好好活下去,就被我害死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像个迷路的孩子,把憋了许久的自责和怨怼都倒了出来:“我以为培育菌株能救更多人,可结果呢?汉森爷爷死了,营地的人死了,她也死了…… 我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

林暮等他情绪稍微平复些,才缓缓开口,语气里满是笃定:“你错了。阿尔巴人要杀的从来不是‘育种人’,是所有能威胁他们统治的人。就算没有你的菌株,他们也会找别的理由扫荡,也会滥杀无辜。”

他蹲下身,看着周肆通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第一次见凌姑娘,是在圣地医疗点,她躲在床角,连饭都不敢拿。可后来呢?她敢给汉森爷爷递茶,敢给孩子分饼,敢陪着你熬夜整理记录。这些改变,不是因为别人,恰恰是因为你给了她安全感,让她觉得能好好活下去。”

“她从来没觉得你是灾星,” 林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上次我从前线回来小营地,她还跟我说,跟着你,就算住石屋、吃菌饼,也觉得很踏实。她怕的从来不是跟着你吃苦,是怕再也见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