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蹶张弩!平射准备,目标左翼突前之敌!”
“手弩队,待敌进入六十步,自由散射!”
命令层层下达,清晰而冷静。不同于契丹人依靠马术和个人技艺的抛射,吴军的远程打击是系统化、分段式的死亡之雨。
首先发威的是强弓手。这些臂力惊人的射手使用的长弓重箭,在四十五度角抛射时,射程远超契丹人的骑弓。一片片黑压压的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划破天际,如同死亡的蝗群,精准地落入正在右翼迂回的契丹骑兵集群中。
“噗嗤!噗嗤!”
箭矢贯穿皮甲、撕裂肌肉、射穿战马的声音不绝于耳。契丹骑兵虽然也在马上开弓还击,但他们轻箭的射程和穿透力,在面对吴军的大盾和部分着甲士卒时,效果大打折扣。而吴军的重箭,却足以对他们造成致命的杀伤。
紧接着,是蹶张弩的怒吼!这些需要士兵用腰腹和腿部力量才能蹬开的强弩,射出的弩箭势大力沉,近乎笔直地射向从左翼逼近的契丹骑兵。在这个距离上,弩箭几乎无视皮甲的防御,轻易地就能将骑士射穿,甚至余势不减地钉入后面骑兵的身体!
战斗变成了单方面的远程屠戮。契丹人赖以成名的骑射战术,在吴军更加精良、射程更远、火力更密集的弓弩体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们试图靠近,用更精准的直射制造杀伤,但迎接他们的是手弩在近距离的爆烈散射和盾墙后不断刺出的长枪。
一个时辰!
整整一个时辰,这场不对等的对射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契丹人如同扑火的飞蛾,绕着吴军的圆阵盘旋、射击、倒下。他们射出的箭矢大多叮叮当当地落在盾牌上,或者无力地插在阵前的地面上。而吴军阵中每一次弓弦震响与弩机释放,都必然在契丹人的冲锋队列中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战场上空,箭矢来往的呼啸声、中箭者的惨嚎声、战马的悲鸣声、以及吴军军官沉稳的命令声,交织成一曲残酷的死亡交响乐。涿州平原之上,尘土飞扬,遮天蔽日,离得稍远些,根本看不清具体的战况,只能听到那令人牙酸的声响,闻到那随风飘来的浓重血腥气。
终于,一股强劲的北风呼啸而过,如同巨手般掀开了笼罩战场的尘幕。
眼前的景象,让后方观战的耶律阿保机以及所有契丹将领,瞳孔骤缩,浑身冰凉。
吴军的环形防御阵线,依然如磐石般屹立!盾牌依旧森严,枪槊依旧如林,阵中的士卒虽然面带疲惫,但眼神依旧坚定,阵型纹丝未乱!
而在吴军阵前及两翼,直至远方目力所及之处,已是尸横遍野,人马枕籍!失去主人的战马在战场上悲鸣徘徊,无数契丹骑士和他们的坐骑倒卧在血泊之中,有些尸体上甚至插满了箭矢,如同巨大的刺猬。鲜血浸透了干燥的土地,形成了一片片暗红色的、黏稠的泥沼,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重铁锈味。
粗略估算,在这一个时辰的“对射”中,倒下的契丹骑兵,竟超过万人!
那剩余的两万契丹七部联军,早已胆气尽丧。他们亲眼目睹了同伴如同草芥般被收割,却连吴军的皮毛都未能重创。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荣誉和命令,不知是谁先发一声喊,残余的骑兵彻底崩溃,再也不顾阵型,调转马头,如同无头的苍蝇般,向着本阵方向亡命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马腿。
战场中央,唯有那面“钱”字王旗,在渐渐散去的尘烟中,迎风猎猎作响,俯视着这片由它亲手制造的、血流成河的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