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弘信果然“言出必行”,身着甲胄,带着一队绝对忠诚的亲兵,在营中来回巡视。然而,他巡视的真正目的,并非防卫,而是破坏!在他的暗中指令下,亲兵们悄无声息地潜入那些鼾声震天的营帐,用锋利的小刀,将牙兵们弓弩上的弓弦尽数割断,将他们赖以保命的厚重铠甲的皮带丝绦也偷偷割裂大半。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后半夜,万籁俱寂,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和醉呓。罗弘信派出的心腹,趁着夜色潜出大营,将约定的信号送到了对岸朱温军中。
天将破晓,是一夜之中人最困顿、警惕性最低的时刻。朱温麾下骁将朱友宁,率领五千精选的锐卒,人衔枚,马裹蹄,如同暗夜中涌出的幽灵,直扑魏博军大营。
营门处,罗弘信早已亲自等候,他面色冷峻,一言不发,只是挥手示意。朱友宁率军如潮水般涌入这座毫不设防的营地。
接下来的场面,便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醉梦中的牙兵牙将们,被突如其来的喊杀声和剧痛惊醒,想要反抗,却发现弓弦已断,成了摆设;想要披甲,缺无皮带丝绦可系。他们跌跌撞撞,赤手空拳,或者拿着不称手的兵器,面对的是武装到牙齿、蓄势已久的汴军精锐。刀光闪烁,血光迸溅,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瞬间打破了黎明的寂静,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朱友宁严格执行了朱温“除恶务尽”的命令,对营中的牙兵牙将进行了彻底的清洗,一个未留。
随后,罗弘信迅速封锁消息,对外宣称大营遭汴军卑鄙偷袭,损失惨重。他则带着自己的亲信部队,以及一些未被清洗的、非牙兵系统的军队,“仓皇”撤回了魏州。
回到魏州城的罗弘信,深知此事绝不能泄露,否则必遭牙军残余势力及家属的疯狂报复。他心一横,决定斩草除根。他甚至没有更换装束,直接让换上了魏博军服的朱友宁及其五千汴军,以“追剿混入城的汴军细作”、“清查叛逆”为名,在城内展开了又一轮更加血腥的清洗。他们按照罗弘信提供的名单,将留在城内的牙兵牙将家属,无论老幼妇孺,尽数屠戮。
这场屠杀持续了数日,魏州城内血流成河,遇难者接近十万之众!繁华的魏州城几乎为之一空,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城池上空,经月不散。
当最后一声惨叫归于寂静,罗弘信站在节帅府的高台上,望着这座因为他而变成人间地狱的城市,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因为他猛然发现,赖以震慑河北的牙军核心被自己亲手毁灭,而经过城内的大清洗,他真正能掌控的军队也已所剩无几。魏博各州的镇兵,一旦得知真相,是否会服从他这个依靠外敌和屠杀上位的节度使?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事到如今,他已无路可退,唯有彻底投靠朱温,才能保住性命和这份用无数鲜血换来的权位。
他再次遣使至朱温军中,这一次,是正式的、毫无保留的请降。他献上魏博版籍、兵符节钺,恳请东平王庇护。
朱温志得意满,亲率大军进入已无抵抗能力的魏州。他“宽宏大量”地接受了罗弘信的投降,依旧让他担任魏博节度使,但同时也效仿收纳张全义之例,强行收罗弘信为养子,并赐其改名朱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