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命令在相对安宁的浙东引起了巨大恐慌。官吏如狼似虎,挨家挨户抓丁,无数农夫、工匠被强征入伍,田间地头顿时萧条。短短数月间,董昌竟然真的凑起了一支号称十万的大军。这支军队装备杂乱,训练不足,士气低落,与钱镠那边精兵简政、训练有素的部队形成鲜明对比。为了维持这支庞大军队的开销,董昌不得不加重赋税,横征暴敛,浙东百姓苦不堪言。
幸好,此时钱镠与董昌尚维持着表面的同盟关系,两地贸易往来频繁。越州的丝绸、瓷器、茶叶通过钱塘江源源不断运往杭州、苏州,换回粮食、铜钱和北方货物。巨额的商税成了董昌维系其庞大军费和奢侈生活的重要支柱。若无此财源,他的统治恐怕早已崩溃。
光启三年(887年)至文德元年(888年),钱镠在北面与孙儒、杨行密纠缠,在内苦练内功,推行新政。而董昌,则在越州的王府里,做着越来越不切实际的皇帝梦。
停止进贡后,他与朝廷最后一丝温情脉脉的联系也断绝了。他越发觉得,朝廷无能,天子暗弱,这天下,有德者居之?不,是有力者居之!他董昌坐拥浙东富庶之地,带甲十万(至少纸面上),为何不能更进一步?
某日,他召来袁邠及几个最贴心的术士、亲信,密议于内室。
“诸位,”董昌屏退左右,压低声音,“自黄巢乱后,李唐气数已尽。天子播迁,政令不出京畿。如今群雄并起,朱全忠、李克用等,哪个不是狼子野心?本王据有浙东,民心归附(他选择性忽略了民怨),兵精粮足,岂能久居人下?”
袁邠心中一惊,已知董昌所想,试探道:“主公之意是……?”
一个名叫王守规的术士趁机进言,谄媚道:“大王!贫道夜观天象,见越州之分野有王气冲天,其色玄黄,正是帝王之兆!且近日民间有童谣传唱:‘兔子上金床,东海龙王避一旁’……这,这寓意非凡啊!”
“兔子上金床?”董昌属兔,闻言眼睛一亮,却又故作沉吟,“只是……称帝之事,关乎身家性命,非同小可。”
袁邠连忙劝谏:“主公不可!如今天下虽乱,然唐室名义犹存。率先称尊者,必成众矢之的!昔年黄巢、秦宗权,皆前车之鉴!主公当效勾践故事,卧薪尝胆,静待时机啊!”
“勾践?哼!”董昌不悦道,“勾践屈身事吴,方有后来之霸业。本王如今兵强马壮,何须再忍?那朱全忠、李克用,不过仗着兵悍地广,若论对朝廷贡献,他们哪个比得上本王昔日‘旬贡’之功?他们做得,本王为何做不得?!”
他越说越激动,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自己身着赭黄袍,接受百官朝拜的景象。那种至高无上的权力感,远比一个区区域外郡王来得刺激。
“钱镠小儿,如今不过是彭城郡王,若本王登基,他岂敢不臣?”董昌狞笑一声,“届时,整个两浙,都将匍匐在本王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