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明元年(公元880年)八月,江南的暑热尚未完全消退,广袤的田野里,稻浪逐渐染上金黄,预示着一年中最关键的收获时节即将来临。这本应是农夫喜悦、官府忙碌的时刻,但在钱塘江两岸,空气却紧绷得如同上弦的利箭。
越州观察使府内,刘汉宏摸着虬髯,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算计的光芒。“秋粮快熟了,”他对麾下将领说道,“董昌那厮在杭州,倒让某家给他看门护院不成?听说他在睦州也伸了一脚,胆子肥了不少!正好,老子练兵许久,也该拉出去见见血,顺便去杭州地界‘借’点粮草,看看董昌这厮如今到底几斤几两!”
他决定不直接攻击重兵布防的杭州城,而是采取更狡猾的策略:派兵绕过正面,渡江攻击杭州西南的富阳县。此地是杭州粮仓之一,若能攻破,既可大肆抢掠粮草,沉重打击董昌,又能试探其虚实。
他点起麾下训练了半年多、相对较为熟练的一万军队,任命部将辛约为主将,嘱咐道:“此去,给老子狠狠地打!能破城就破城,破不了城,就把地里的稻子都给他割回来!务必探清董昌的底细!”
与此同时,钱塘江西岸的杭州,董昌也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他深知刘汉宏的匪性,秋收时节必是危险期。他采纳了相对谨慎的防御策略:
杭州州城驻防一万精锐,由他亲自坐镇,作为总预备队。
新得的睦州桐庐、建德两县驻防一万军队,确保侧翼安全,并威慑浙西南。
特别是在富阳县钱塘江东岸(富阳位于钱塘江转折处,部分辖区在江东),派驻了五千兵马,由将领徐及统领,依水立寨,成为预警和阻击的第一道防线。
最后五千兵驻守盐官县,掌握盐场,把控自己最大的经济来源。
辛约率领一万越州军,直扑富阳江东岸。当看到徐及那戒备森严的营寨时,他知道突袭已不可能,趁着天亮决定强攻。
辛约挥军猛攻徐及营寨。徐及部凭借营垒工事和地利,拼死抵抗。箭矢如雨,杀声震天。双方从清晨一直鏖战到日落西山。徐及军营寨多处破损,伤亡惨重,折损了上千人,但战线兀自岿然不动。辛约军作为进攻方,损失更大,抛下了近两千具尸体,士气受挫。战局呈现僵持,按战损比算可谓半斤八两,谁也没能奈何谁。
辛约见白日强攻不下,心生一计,决定趁夜再战,企图以疲兵之计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是夜,越州军再次发起猛烈夜袭,火把乱扔,鼓噪而进。徐及军日间苦战已极疲惫,夜间警戒难免松懈,顿时被攻得手忙脚乱,多处栅栏被突破,险象环生!徐及亲率亲兵死战堵漏,营内一片混乱,伤亡再次超过千人,整个营地几乎被打残,眼看就要崩溃。辛约军也付出了额外代价,但攻势如潮。然而,徐及部终究凭借最后一丝韧性和营垒残余的优势,堪堪顶住了这波亡命攻势。待到天色微明,辛约见对方营盘虽摇摇欲坠却仍未彻底瓦解,己方兵力也锐减至六千余人,锐气已失,深知再耗下去也无益,便萌生了退意。
既然没能打下营寨,总不能空手而归。辛约望着营寨外那一片片金黄色的稻田,恶向胆边生。“妈的,不能白来!给老子割!把能带走的稻谷都抢走!”数千越州军立刻化身抢收队,挥舞着刀剑驱散零星的农民护卫,疯狂地抢割尚未完全成熟的水稻,打包捆扎,如同蝗虫过境。
营寨内的徐及,清点着仅存的、人人带伤、惊恐未定的三千余士卒,哪里还敢出营追击?只能眼睁睁看着敌军在自己眼皮底下抢掠粮草,然后带着“战利品”,大摇大摆地撤回了钱塘江对岸。
第一次接触战,就此落幕。
这场富阳东岸的攻防战,没有绝对的胜利者。刘汉宏试探出了董昌确实早有防备,且其军队具备一定的抵抗力,并非一击即溃的鱼腩,但也成功抢掠了大量粮草,补充了军需。董昌方面,虽然损失折将,前沿营寨被打残,但终究守住了要点,挫败了敌军破寨的企图,保住了富阳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