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那么坚固的城池都守不住,这潼关能守住吗?”
“我家在陈州,已经三年没回去了…”
思乡之情在军中蔓延,军心涣散,哗变随时可能发生。
齐克让心急如焚,再次上奏:“臣所部将士皆久战疲乏,缺乏资粮,州县残破,人烟殆绝,东西南北不见朝廷使者。将士寒饥交迫,兵械刑弊,各思乡闾,恐一旦溃去,乞早遣资粮及援军。”
当潼关外的将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时,长安城内的达官贵人们却依然沉浸在醉生梦死之中。
曲江池畔,贵族子弟们仍在举行诗会;平康坊内,笙歌夜夜不绝;东西两市,商贾云集,交易繁忙。似乎没有人真正意识到灾难的临近。
“听说东边有些骚动?”一个身着锦袍的年轻官员漫不经心地问同僚。
“不过是些草寇罢了,成不了气候。”另一人举杯笑道,“我神策军天下无敌,何惧区区流寇?”
他们不知道,或者说不愿知道,大唐的江山已经千疮百孔。自安史之乱后,中央政权日渐衰弱,藩镇割据,宦官专权,朝堂上党争不断,地方上官吏贪腐,民生凋敝。
黄巢之乱并非突如其来。这位落第秀才出身的起义领袖,之所以能够一呼百应,正是因为天下早已怨声载道。连年灾荒,赋税沉重,百姓流离失所,加入起义军成了许多人唯一的活路。
僖宗最终挑选了二千八百名神策军弩手,由张承范等人率领前往潼关。
出征那日,长安百姓聚集街头观看。士兵们骑着高头大马,铠甲闪亮,旗帜飘扬,看上去威风凛凛。不知情的人们欢呼雀跃,以为王师一出,叛军必将灰飞烟灭。
只有明眼人能看到,这些士兵骑术生疏,连手中的兵器都显得陌生。更有人注意到,队伍中携带了大量的行李箱笼,里面装的不是军械粮草,而是这些公子哥们的私人物品——华丽的服饰、精美的食具、甚至还有乐器玩物。
张承范骑在马上,面色凝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支队伍的虚实。临行前,他向僖宗进言:“闻黄巢拥数十万之众,鼓行而西。齐克让以饥卒万人依托关外,复遣臣以二千余人屯于关上,又未闻为馈饷之计,以此拒贼,臣窃寒心。愿陛下驱诸道精兵早为继援。”
僖宗只能安慰道:“卿辈第行,兵寻至矣!”
皇帝何尝不知道形势危急,但他又能如何?朝廷能够直接调动的,只有这些不堪用的神策军了。各地藩镇拥兵自重,阳奉阴违,谁会真正为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卖命?
田令孜站在城楼上,目送军队远去。这位权倾朝野的宦官此刻面色复杂。他当然知道局势的严重性,但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权力和地位。若是潼关失守,他在蜀中的心腹能否保住他的富贵?
崔沆、豆卢瑑等宰相们各怀心思。有人已经开始暗中安排家眷和财产转移,有人还在幻想能够挽回危局,更多人则是在朝堂上明哲保身,不敢直言进谏。
黄巢大军日益逼近的消息不断传来,长安城中终于开始恐慌。米价暴涨,富人纷纷收拾细软准备逃难,贫民则只能听天由命。市井之间流传着各种谣言:有人说黄巢军队吃人肉,有人说他们见官就杀,有人说他们要将长安夷为平地。
朝廷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发布檄文号召各地藩镇勤王,加紧城防工事的修筑,甚至举行大型祭祀祈求上天保佑。但这些举措在压倒性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潼关守军的命运已经注定。齐克让的疲兵饥卒和张承范的公子兵,如何抵挡黄巢六十万大军?潼关一旦失守,长安将无险可守。
大唐王朝的气数似乎已将尽。这个曾经开创了开元盛世,使四海臣服,万邦来朝的伟大帝国,如今只剩下最后的挣扎。君臣上下都在垂死挣扎,但没有人能够扭转乾坤。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一个时代即将结束,而长安的黄昏也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