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耀金币领,时间琥珀的内部。
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失去了惯有的意义。外界日升月落,四季更迭,而在这片被归寂之力笼罩的领域内,一切仿佛被凝固在了一个永恒的瞬间。声音的传播需要耗费外界数倍的时间,光线的移动迟缓得肉眼可辨,甚至连思维的速度,都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每一个念头的生灭都变得无比艰难。
阿波卡利斯城堡主厅,是这片凝滞时空中唯一还保留着些许“动态”的孤岛,尽管这种动态被拉伸得近乎静止。塞拉菲娜公主守护在莱昂身边的身影,如同一幅被无限放慢的油画。她为莱昂擦拭额角的动作,从抬手到落下,需要外界一顿饭的功夫;她低声吟唱的光明圣诗,每一个音节都绵长如同古老的钟鸣,在近乎绝对的寂静中缓缓回荡。她的碧蓝眼眸中,希望与担忧交织,如同被冻结的湖面下缓慢流淌的暗涌。
莱昂·阿波卡利斯的状态,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也是这片异常时空的根源所在。他躺在那里,呼吸微弱到几乎与周围的寂静融为一体,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种濒临消散的虚无感已然消失。在他的意识海最深处,那枚融合了“生”之活力与“寂”之定力的秩序之种,正经历着一场在极端时间稀释下的、前所未有的缓慢蜕变。
由于外部时间的近乎停滞,秩序之种修复自身的过程被拉长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尺度。这种极致的“慢”,反而带来了一种意想不到的效果——修复变得无比精细和彻底。每一丝灵魂裂痕的弥合,不再是紧急的“粘合”,而是如同最顶级的工匠在修复一件绝世艺术品,从最微观的层面,将破碎的规则纹路一丝不苟地重新编织、对齐、烙印。秩序之种核心那点深邃的“黑”(归寂本质)与外围流转的生机“金芒”(生命秩序),在这种极致的静默中,不再是被强行糅合,而是开始了一种自发的、缓慢的…渗透与交融。
就仿佛两种原本互不相容的液体,在绝对静止的容器中,经过漫长到无法计数的时光,开始了分子层面的相互扩散。生的喧嚣与寂的宁静,动的规则与静的法则,在这片被冻结的时间熔炉中,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尝试着达成一种更加本质的、更加和谐的…统一。
这个过程缓慢到无法用任何仪器观测,甚至连莱昂自身沉寂的意识都无法感知。但一种微妙的变化,正在他灵魂本源的最深处悄然发生。那枚秩序之种散发出的波动,不再是非此即彼的切换,而是开始带上一种…极其稀薄的、仿佛混沌初开时的…原初秩序的气息。这种气息,与“守墓人”那纯粹的归寂之力同源,却又蕴含着一丝截然不同的、属于“存在”本身的顽强生机。
这种蜕变,无声无息,却意义深远。
城堡主厅内,其他人也在以各自的方式,对抗着这近乎永恒的凝滞。
格伦德尔大师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对“慢速宇宙”的观测中。他面前的水晶球内,星光的移动缓慢如蜗牛,但这反而让他有机会捕捉到许多在正常时间流速下无法察觉的细微规律。老法师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他在尝试构建一种适用于极端低速环境的魔法模型,这虽然对当前困境无直接帮助,却极大地丰富了他对世界底层规则的理解。
塔莉娅的烦躁逐渐被一种深沉的无聊所取代。她大部分时间蜷缩在主厅的角落,保持龙形缩小版(约等于一只大型猎犬),金红色的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光泽。她不再试图喷火或踱步,而是将注意力转向了内部——尝试控制自身龙元力的流动,使其适应这种粘稠的环境。这过程极其痛苦,如同让奔腾的江河在胶水中流淌,但强大的龙族本能让她咬牙坚持着,龙瞳深处偶尔闪过一丝属于掠食者的、被压抑的锐利。
格温则将这种环境视为骑士修行的终极试炼。她持剑肃立,并非摆出战斗姿态,而是进入了一种深度的冥想。她尝试在思维近乎凝固的状态下,保持意志的绝对清醒和专注,磨练心如止水的境界。她的斗气在体内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循环,每一次循环都仿佛在锤炼钢铁,让她的气息变得更加内敛和厚重。
伊莎贝拉和艾莉婕的合作进入了新的阶段。伊莎贝拉负责记录各种魔法参数在慢速下的异常变化,而艾莉婕则试图与那些同样变得“迟缓”的自然之灵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她发现,在这种环境下,植物和元素之灵的意识也变得极其缓慢和…“古老”,仿佛陷入了冬眠。与它们的交流需要极大的耐心,但偶尔获得的一丝反馈,都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的、沉淀下来的智慧,这让艾莉婕对自然魔法的本质有了新的感悟。
阿尔弗雷德管家将城堡的运作简化到了极致,仆役们的活动减少到只维持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这种极简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秩序感,一切都按部就班,缓慢而精确,如同某种古老的仪式。
而薇尔娜·灼鳞女士,她的“静态金融学”研究,则走向了一个…哲学(或者说,疯癫)的极端。
当时间价值归零,流动性冻结,她最初设想的“永恒股权”、“绝对价值”等概念,也渐渐失去了意义。因为在一个没有变化的世界里,“价值”这个概念本身也失去了存在的土壤。她开始陷入一种逻辑悖论的漩涡。
“…如…果…一…切…都…不…变…”薇尔娜用炭笔在墙上(她已经写满了好几面墙)划拉着,字迹歪歪扭扭,速度慢得令人发指,“…那…么…‘拥…有’…和…‘失…去’…还…有…什…么…区…别…?”
“…财…富…的…增…减…无…法…体…现…”
“…交…易…的…意…义…何…在…?”
“…也…许…金…融…的…终…极…形…态…就…是…‘无’?”
“…或…者…说…在…绝…对…静…止…中…‘观…察’…本…身…就…是…最…大…的…‘盈…利’…?”
她的思维开始从经济学滑向形而上学,甚至带上了几分禅意(扭曲版的)。她时而盯着墙上一个凝固的斑点发呆“数日”,时而试图计算“存在”本身的“熵值”。这种思考无疑是对她以往信仰的彻底颠覆,让她时而陷入呆滞,时而爆发出一阵缓慢的、意义不明的笑声。阿尔弗雷德管家有一次(缓慢地)给她送饭时,发现她正对着一块石头喃喃自语“…您…的…市…盈…率…是…多…少…?”,老管家摇摇头,缓慢地叹了口气,把饭放下,又缓慢地离开了。薇尔娜,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探索着这个静止世界的本质,尽管方向完全跑偏。
信息的传递,依旧依靠奥克塔维娅。
小死灵法师是这片凝滞时空中唯一的“快节奏”存在。她飘忽的身影不时出现在主厅,带来外界(同样是慢速,但相对而言)的消息。这些消息因为巨大的时间差,往往已经“过时”很久,但依旧是众人了解外部世界的唯一窗口。
“…嗯…骨…头…先…生…说…”
“…外…面…的…云…彩…变…了…三…次…形…状…了…”
“…有…一…队…骑…着…大…蜥…蜴…的…人…(可能指某个南方王国的蜥蜴骑士团)…”
“…在…很…远…的…山…坡…上…扎…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