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线尽头,女人的手指停在半空。
江临渊没动。
他站在原地,眉心的契约纹路缓缓转动,像被风吹开的书页。那滴刚落下的血还悬在地面之上一寸处,没有消失,也没有下坠。它静止着,和另一滴并列,中间隔着三寸距离。
银线从两滴血之间穿过,轻轻震了一下。
画面变了。
青砖地还在,但竹篮倒了,青杏滚了一地。火光从远处涌来,照亮墙角断裂的旗杆。那块表盘裂缝的旧表被人踩进泥里,只剩表带露在外面。
一个男人抱着两个襁褓冲出火海。
他穿着黑色长衫,领口绣着暗金纹路,左袖烧去一半,露出手臂上一道扭曲的阵痕。他跑得不快,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湿印。身后追兵的呼喝声越来越近,有人喊:“罗天成!你逃不出去的!”
男人没回头。
他把其中一个婴儿塞进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副驾。司机戴着帽子,正低头点烟。男人只说了一句:“帮我养大他。”
司机抬头,看见他的脸,手抖了一下。
火光照亮男人的脸。是罗天成。年轻许多,眼角没有皱纹,但眼神一样沉。
司机没问为什么,也没问名字。他接过孩子,拉开车门,把襁褓放进后座。动作熟练,像早有准备。
男人转身,抱着另一个婴儿往城西方向跑。火光追着他,把他影子拉得很长。
银线跟着他移动。
江临渊往前走了一步。
脚底传来震动,不是来自现实,而是记忆中的地面正在塌陷。他看见罗天成躲进一条小巷,用血在墙上画符。符成瞬间,墙裂开一道缝,他钻进去,缝立刻合拢。
那是修真局地下通道的入口。
陈慕白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江临渊身边。
他站着,没说话,目光落在罗天成背影上。胸前衣襟微动,露出一点胎记——并蒂莲形状,一黑一白。
江临渊看了他一眼。
陈慕白点头,很轻,像是确认什么。
银线继续向前。
时间跳转。
罗天成坐在一间密室里,桌上摆着两枚玉佩。一枚刻着“渊”,一枚刻着“白”。他拿起“渊”那枚,握在手里很久,然后放进一个木盒,封上符纸。
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迅速把盒子藏进墙洞,盖上砖。
进来的是两名穿制服的人,面无表情。其中一人说:“总部命令,双生子必须分开看管,一个交民间抚养,一个由我们监管。”
罗天成低着头,声音沙哑:“我知道规矩。”
“你违反了守阵人条例。”另一人说,“私自转移承劫者血脉,按律当诛。”
罗天成没辩解。
他只是问:“那个孩子……在出租车上那个,他安全吗?”
“记录已归档。编号F-731,户籍登记为江姓夫妇之子,无异常。”
罗天成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里没了光。
银线猛地一颤。
画面再次切换。
罗天成躺在一张石床上,胸口插着半截断剑。血浸透衣服,在身下积成一小滩。他呼吸很慢,胸口起伏几乎看不出来。
密室门开着。
外面站满了人,没人进来。
他抬起手,指尖朝某个方向指了一下。
嘴里有声音,很弱。
江临渊靠近。
银线拉近画面。
罗天成嘴唇动着:
“小渊……活下去……代我见证真正的修仙界。”
手指落下。
眼睛闭上。
银线剧烈晃动,画面开始碎裂,像玻璃被敲出裂纹。那些火光、青砖、断剑、玉佩,全都变成碎片,漂浮在空中。
江临渊伸手,想去抓什么。
但他抓不到。
陈慕白站在原地,右手慢慢抬起来,摸向自己颈侧。那里有一道旧伤疤,平时被衣领遮住。他盯着罗天成死去的方向,手指微微发抖。
江临渊低头看自己眉心。
契约纹路不再闪红光,颜色恢复正常。青金色的线条安静下来,贴在皮肤上,像睡着了。
他右手松开胸口。
伤口还在,但血已经止住。掌心残留的温热慢慢散去。
他开口,声音不大:
“我们都错了。”
陈慕白转头看他。
江临渊没看他,目光落在银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