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明亮和坚定(2 / 2)

不——!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吼从郝剑喉咙里挤出。全身的肌肉在这一刻贲张到极致,每一寸纤维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做出了一个让通过战术摄像头观察着战场的凌希玥都失声惊呼的动作:将手中沉重的车门朝着维修通道狙击手可能藏身的位置狠狠掷出,当作最后的屏障,而他自己,则像一发被点燃引信的炮弹,带着破风之声,朝着陈晓墨猛扑过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郝剑能清晰地看到陈晓墨因惊愕而微微侧转的脸庞,看到她眼中迅速放大的车灯光晕,看到奔驰车头那狰狞的三叉星徽标。他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硝烟、机油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能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如同战鼓。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金属扭曲的恐怖呻吟。奔驰车头结结实实撞在了郝剑宽厚的背上。巨大的冲击力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将他拍扁。郝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瞬间错了位,仿佛要被这股力量从喉咙里呕出来,喉头一阵翻江倒海的腥甜涌了上来,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剧痛,难以言喻的剧痛,从背部蔓延至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在哀鸣。

但他死死地、死死地护住了怀里的人。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姿态,双臂如铁箍般将陈晓墨蜷缩的身体紧紧锁在自己身下,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构筑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巨大的惯性让两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向前翻滚出去,粗糙的地面摩擦着他的背部和手臂,留下火辣辣的痛感。郝剑咬紧牙关,硬是凭着一股狠劲,带着陈晓墨在地上连续翻滚了七米多远,直到撞上另一辆废弃车辆的轮胎,才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堪堪停下。

剧烈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温热而急促。郝剑的意识有片刻的模糊,背部的剧痛几乎让他晕厥。他能感觉到怀中人儿身体的僵硬和微微的颤抖,那是一种混杂着惊吓和难以置信的反应。陈晓墨,这位以冷静、疏离、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着称的分析师,此刻正被他用鲜血淋漓的身体紧紧护在怀里,脸颊几乎贴在他汗湿的脖颈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如此近距离的,与另一个人肢体接触。

你...陈晓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茫然,她似乎想说什么,是质问?是惊讶?还是道谢?但她的话语被郝剑猛地推开的动作打断了。

郝剑强撑着剧痛站起身,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作战服。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作战服的袖子已经被彻底染红,一道狰狞的伤口贯穿了他的肱二头肌,那是刚才翻滚时被不明金属碎片划开的,鲜血正从皮肉外翻的伤口处汩汩涌出,甚至形成了细密的血泡,触目惊心。但他的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没有丝毫动摇。

处理伤口。郝剑只对陈晓墨吐出了这四个字,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甚至没有多看那伤口一眼,仿佛那流淌的不是自己的血。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断裂的、手臂粗细的金属短棍,掂量了一下,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再次抬头时,郝剑的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狂暴的战意。他现在就像一头真正被激怒、且负了伤的棕熊,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带着撼动人心的沉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和不容侵犯的暴怒。

剩下的两名保镖正从震惊中回过神,试图重新举起武器。郝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如同一头发起冲锋的猛兽,再次冲了上去。

哐!哐!哐!

沉重的金属短棍带着千钧之力,连续猛击在一辆轿车的防弹车窗上。坚固的玻璃在这狂暴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最后一记肘击,郝剑凝聚了全身残余的力量,咔嚓!一声脆响,玻璃彻底碎裂!他探身而入,如拎小鸡般一把抓住驾驶座上伯格惊恐的衣领,将这个试图操控一切的幕后黑手,像拖死狗一样从变形的车里狠狠拖了出来!

拔牙成功

伯格惊恐的蓝眼睛几乎要从眼窝里瞪出来,那身平日里一丝不苟、价值连城的意大利定制西装此刻像块破抹布般沾满尘土与污渍,昂贵的真丝领带歪斜地挂在脖颈上,象征着金融帝国的体面荡然无存。郝剑那只纹着黑色熊头的左臂如铁钳般将这个银行家轻松举过头顶,伯格悬空的双腿徒劳地蹬踹着,发出绝望的呜咽。郝剑的右臂淌着血,顺着结实的肌肉线条蜿蜒而下,在指尖汇成血珠滴落,他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用那双燃着怒火的眸子死死盯住最后一名保镖,声如洪钟般怒吼:放下枪!否则他就给你陪葬!

黑洞洞的枪口在半空中剧烈颤抖,保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看着雇主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又看看浑身浴血、宛如地狱修罗般的郝剑——那道从眉骨延伸至下颌的疤痕在隧道昏暗的光线下更显狰狞。郝剑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经历过生死搏杀的凛冽杀气,让他握着枪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发软。最终,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无力地垂下了手臂,一声,手枪掉落在地,在寂静的隧道里激起刺耳的回响。郝剑冷哼一声,手腕猛一用力,像扔一袋垃圾似的将伯格扔向侧后方,准确无误地落到赶来的陈晓墨怀里。随即,他身形如电,一个箭步欺近保镖,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其后颈。保镖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软倒在地,人事不省。

隧道里终于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只剩下远处被流弹击中的车辆警报器发出凄厉而徒劳的哀鸣,以及众人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硝烟与血腥味混杂着轮胎烧焦的气味,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目标控制。郝剑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用左手按住仍在汩汩流血的右臂伤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军靴踩在满地狼藉的弹壳上,发出咔啦咔啦的清脆声响,在空旷的隧道里回荡,像是死神的脚步。他走到那辆改装过的重型货车旁,从嵌在车厢壁上的工具箱里翻出应急医疗包,扯出一卷止血绷带。没有麻药,他直接用牙齿咬开包装,左手笨拙却迅速地给自己做着简单包扎。当纱布缠上伤口时,他牙关紧咬,喉结滚动了一下,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硬是没吭一声。雪白的纱布瞬间被温热的鲜血浸透,在从隧道口透进来的熹微晨光中,呈现出一种近乎残酷的刺目殷红。

陈晓墨正用一副特制的钢手铐将瘫软如泥的伯格牢牢锁在货车底盘的承重梁上。这位平日里总是冷静自持的情报分析师此刻脸色苍白如纸,握着工具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点燃的香烟,袅袅青烟模糊了他的表情——这是他极度紧张或压力过大时才会有的下意识动作,尼古丁带来的短暂麻痹似乎能让他纷乱的思绪稍微平复。熊,你...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郝剑被鲜血染红的右臂上,欲言又止。他想问伤势如何,想问刚才交火时的凶险,却又觉得在这个钢铁般的男人面前,任何关心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郝剑处理伤口的动作一顿,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那笑容带着几分江湖气的憨厚,冲淡了他脸上的戾气:小事一桩,皮外伤而已。他拍了拍胸脯,发出沉闷的响声,比在阿富汗那次被流弹擦过动脉轻多了,那会儿可比这刺激多了。尽管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痛楚还是没能逃过陈晓墨的眼睛。陈晓墨知道,郝剑总是这样,把所有伤痛都自己扛着,像一头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震动声从郝剑的战术背包里传来,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突兀。郝剑皱了皱眉,用没受伤的左手掏出一个小巧的黑色卫星手机——这不是他常用的那部。屏幕上跳动着一条未读信息,发件人未知,归属地显示为遥远的冰岛,信息内容简洁明了:东西在货车轮胎内侧,后会有期。

郝剑锐利的眼神骤然一凝,心中疑窦丛生。他快步走到货车旁,蹲下身子,借着从隧道口透进来的微弱晨光,仔细检查着每个轮胎。果然,在右后轮的内侧,他摸到一个用强力磁铁固定的防水密封袋。他用牙齿咬开袋口,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的黑色加密U盘,闪烁着金属的冷光。郝剑的指尖摩挲着冰凉的U盘外壳,脑海中迅速闪过刚才混战中的一幕幕——硝烟弥漫中,似乎确实有一个矫健的红色身影如鬼魅般在车流间穿梭,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陈露露,又是她。这个神秘莫测的双面间谍,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如幽灵般出现,投下一枚足以改变局势的棋子,又在尘埃落定、众人想要探寻其踪迹时悄然消失,只留下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背影和无数谜团。郝剑将U盘揣进贴身的战术背心口袋,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眼神变得愈发深邃。这场名为熊口拔牙的行动,虽然成功控制了伯格,拿到了关键物品,但似乎只是冰山一角,水面下涌动的暗流,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汹涌复杂。而陈露露这颗游走在黑白边缘的棋子,她的真正目的,又究竟是什么?隧道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但郝剑的心头,却笼罩上了一层更深的迷雾。

余波未平

清晨五点零三分,隧道入口处骤然响起的警笛声,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划破了黎明前最后的沉寂。郝剑斜倚在冰凉的货车车厢旁,右臂的绷带早已被渗出的血渍晕染开一小片暗红。他没有去看那闪烁的红蓝光芒,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蹲在笔记本电脑前的陈晓墨身上。她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神情专注得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朝阳的金辉终于艰难地穿透隧道口的阴影,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斑驳的光影,如同舞台上的追光,照亮了这片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的方寸之地。郝剑低头,用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按了按右臂的包扎处,指下传来的触感让他微微蹙眉。子弹幸运地只是穿透了肌肉,避开了骨头和主要血管——医生刚才在简单处理时说的话犹在耳畔。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想,至少这条胳膊算是保住了,未来还能握枪,还能战斗。只是那撕裂般的痛感,即便在肾上腺素的作用渐渐消退后,依旧顽固地提醒着他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惊险。

“成功了!”

陈晓墨突然抬起头,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此刻竟难以掩饰地闪过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她的眼睛在晨光下亮得惊人,像是找到了宝藏的孩童。“郝队,解密完成了!里面有17个海外账户的部分信息,虽然不是全部,加密级别也很高,但这些碎片已经足够技术部门顺藤摸瓜,冻结‘暗星’至少30%的流动资金!”

郝剑紧绷的下颌线条终于柔和了些许,他缓缓点了点头,目光越过陈晓墨,投向被两名特警死死钳制住、瘫软在地的伯格。这个昔日在金融界翻云覆雨、掌控着“暗星”庞大资金网络命脉的银行家,此刻面如死灰,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那双曾写满傲慢与算计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纯粹的恐惧,像只被拔了爪牙、即将被送入屠宰场的羔羊。

胸口拔牙。郝剑在心底默念着这次行动的代号,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这个代号果然贴切得令人心惊。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从“暗星”这头盘踞全球的钢铁猛兽嘴里,拔出了最关键、也最致命的那颗獠牙。过程之凶险,代价之沉重,唯有亲历者才能体会。每一次呼吸,右臂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但这份痛楚,却也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真实——他还活着,并且,他们赢了第一回合。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隧道入口。两名身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提着担架快步走来,动作专业而迅速。郝剑被小心地搀扶着站直身体,走向摇晃的救护车车厢。经过货车轮胎旁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左手下意识地伸向轮胎内侧——那里,曾短暂地藏匿过那个决定全局的U盘。指尖触及微凉的橡胶,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电子元件的余温,那温度微弱得如同陈露露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短暂、神秘,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灼热,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

那个女人……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她究竟是谁?是敌是友?在最危急的关头,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又为何会将如此重要的U盘交给他?她现在又在哪里?安全吗?一连串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搅得他原本就因失血而有些混沌的大脑更加纷乱。这个神秘的女人,像一个解不开的谜,突然闯入,又悄然离去,只留下一个冰冷的U盘和满脑子的疑窦。

被扶上救护车的担架,郝剑下意识地转头回望。后视镜里,陈晓墨正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决定了“暗星”部分命运的加密U盘,放入一个银色的特制保险箱中,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他缓缓闭上眼睛,右臂的剧痛再次袭来,这一次更加猛烈,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然而,就在这剧烈的疼痛中,他的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牵起一抹带着疲惫却无比坚定的弧度。这次行动,他们赢了。虽然付出了代价——他手臂上的伤,或许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牺牲——但他们成功捕获了“暗星”的“金融大脑”伯格,截获了足以重创其经济基础的关键情报。这无疑为彻底摧毁这个盘踞在暗处的国际间谍组织的资金网络,奠定了一块至关重要的基石。

救护车缓缓驶出隧道,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车厢,让他不适地眯起了眼睛。隧道外,朝阳正冲破云层,冉冉升起,将整个滨海市笼罩在一片温暖而充满希望的金色光晕之中。城市的轮廓在晨光中逐渐清晰,高楼大厦的剪影如同沉睡后苏醒的巨人,静默地矗立着。郝剑靠在颠簸的救护车枕头上,意识在疼痛和疲惫的双重侵袭下有些模糊,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发前,高局长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以及他语重心长的嘱托:“郝剑,记住,你们不仅仅是在执行一项任务,更是在守护这座城市,守护这片土地上万千灯火的黎明。”

现在,黎明已经到来。金色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布满灰尘和血污却依旧棱角分明的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郝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清晨特有的清新与微凉。他知道,属于“启明星”团队的真正战斗,为了守护更多这样的黎明,才刚刚拉开序幕。前路必定更加凶险,但他的眼神,却在望向那片初生的朝阳时,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