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杀机
凌晨四点十七分,滨海市绕城高速的三号隧道如一条蛰伏的钢铁巨蟒,将冰冷的躯体埋入城市边缘的山体。惨白的灯光在湿漉漉的沥青路面上流淌,被一辆沾满泥浆的东风货车碾过,车轮卷起的水雾在光束中翻滚。郝剑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舌尖尝到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那是持续高度紧张时,牙龈渗血的味道。
后视镜里,他棱角分明的国字脸被隧道顶灯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憨厚的眉眼间本该有的朴实被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覆盖。那双常年握枪和方向盘的手,骨节粗大,虎口处结着层叠的老茧,此刻正稳定地搭在方向盘上,仿佛只是在执行一趟普通的货运任务。但只有郝剑自己知道,他体内那头名为的猛兽正缓缓睁开琥珀色的瞳孔,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锤般撞击着胸腔,将肾上腺素泵向四肢百骸。
车载电台突然发出的电流杂音,像有只无形的手拨动了琴弦。陈晓墨冷静得近乎漠然的声音穿透电波,精准地刺入郝剑的耳膜:目标车队已过第二个收费站,预计三分钟后进入隧道。那声音带着电子处理后的金属质感,却奇异地安抚了他紧绷的神经。
郝剑左手食指在方向盘牛皮套上轻轻敲击,嗒、嗒嗒、嗒——简短的摩斯密码在寂静的驾驶室里无声传递——收到。这个动作他练了十五年,即使在睡梦中也能准确无误地完成。右手伸到储物格时,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天检修车辆时沾上的油污,他摸出那半包压缩饼干,包装纸上印着的军用特供字样已被磨得模糊。硬邦邦的饼干在齿间发出脆响,他刻意放慢咀嚼速度,让干涩的淀粉充分吸收口腔里的唾液。军靴的靴底在油门和刹车踏板间进行毫米级的微调,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保持着60公里的时速平稳推进。
这辆东风货车的驾驶室背后,是经过军工级改装的钢铁堡垒。底盘加装的五厘米厚合金装甲让整车自重增加了近一吨,车厢里那三吨重的铅块配重用特种钢索固定,此刻正随着车辆行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哐当、哐当,像是死神在清点他的镰刀。郝剑能想象出铅块棱角挤压钢索的画面,每一次细微的晃动都在测试着改装部件的极限——这是他亲手监工改装的杰作,他信得过自己的手艺,就像信得过自己的拳头。
熊,注意。陈晓墨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电流特有的沙哑,隧道内监控已被凌希玥短暂干扰,但持续时间只有90秒。她破解了安保系统的底层协议,但对方的应急响应速度比预想中快。
郝剑将最后一口饼干咽下,喉结滚动时带动脖颈处暴起的青筋:明白。
记住你的任务是控制而非击杀。陈晓墨的语气加重了三分,目标人物伯格必须活着,他脑子里的情报比他的命值钱十倍。
知道了狐狸。郝剑的声音比隧道里的空气更冷,我这头熊只拔牙,不吃肉。
话音未落,他突然猛打方向盘!右手如铁钳般锁死转向柱,左手同时拉起手刹,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东风货车像被激怒的公牛,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车尾猛地向右侧甩出,车厢与隧道墙壁摩擦迸出刺眼的金色火花,如同点燃了一串鞭炮。轮胎在地面疯狂抓挠,尖叫着拖出两道漆黑的印记,橡胶燃烧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郝剑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离心力作用下翻江倒海。他死死顶住驾驶座靠背,右臂肌肉贲张,将方向盘拧到极限位置。货车最终以一个近乎九十度的夹角横亘在隧道中央,彻底封死了这条生命通道。巨大的惯性让车厢里的铅块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仿佛整座隧道都在随之颤抖。
郝剑拉满手刹,抓起副驾驶座上的凯夫拉钢盔扣在头上。金属内衬挤压着太阳穴,带来熟悉的压迫感。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充满了橡胶燃烧的刺鼻气味,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他最熟悉的92式手枪,冰冷的枪身是他十五年职业生涯里最可靠的伙伴。但这次不行,为了避免国际纠纷,为了那个叫伯格的目标人物能活着开口,他只配备了三根特种合金短棍。
他用力捶了一下车门,将最后一丝犹豫震出体外。后视镜里,四辆黑色奔驰G500组成的车队正高速驶来,为首车辆的氙气大灯如同两把烧红的利剑,刺破隧道深处的黑暗,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晃动的狰狞光影。引擎的咆哮声由远及近,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郝剑活动了一下手腕,指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他想起出发前凌希玥调试设备时说的话:熊哥,这次任务完成,我请你吃真正的蜂蜜蛋糕,不是你那干巴巴的压缩饼干。
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随即又被更冷的坚毅取代。他推开车门,冰冷的空气夹杂着轮胎焦糊味灌进衣领,那头名为的猛兽终于在他眼中完全苏醒,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隧道里的灯光似乎突然暗了下去,只剩下两车即将相撞的死亡倒计时,在寂静中疯狂跳动。
暴怒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如同金属被生生撕裂,在密闭的隧道中疯狂回荡,带着令人牙酸的尖锐。郝剑瞳孔骤缩,死死盯着前方突然出现的货车车尾,那锈迹斑斑的铁皮在昏暗的车灯下像一头蛰伏的怪兽。奔驰车队在距离货车仅剩十米的生死线前猛地顿住,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青烟带着浓烈的焦糊味迅速弥漫开来,模糊了视线。
拉开车门的瞬间,郝剑的第六感如同被冰水浇透——后视镜里,两道森冷的寒光一闪而过,那是保镖拔枪时枪身在灯光下的反射。他的心脏骤然收紧,肾上腺素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瞬间涌遍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戒备状态。
都别动!联邦探员!为首的保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德语厉声咆哮,同时猛地推开车门,黑洞洞的p5冲锋枪枪口毫不犹豫地直指货车驾驶室,扳机已经半扣,杀气腾腾。
就是现在!郝剑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在对方话音未落的刹那,他突然矮身,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发动突袭。几乎就在他身形下沉的同一瞬间,的一声锐响,子弹擦着他头顶的门框呼啸而过,在隧道顶部坚硬的水泥壁上迸出一串刺眼的火星,碎石簌簌落下。
好险!郝剑甚至能感觉到子弹掠过时带起的劲风。他没有丝毫犹豫,体内蛰伏的那头彻底苏醒了。他像一头真正被激怒的棕熊般,从驾驶室里悍然跃出,三百斤的魁梧身躯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向地面,发出的一声沉闷如雷的撞击声,震得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颤抖。他知道,此刻退缩就是死,唯有以暴制暴,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撕开一条血路!
第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郝剑的左肩,打在特制的防弹衣上。巨大的冲击力如同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让他闷哼一声,踉跄了半步,左肩瞬间传来麻木的痛感。但这点疼痛,对于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的郝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凶性。
借着这半步的踉跄,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瞬间看清了对方的阵型:前后各两名保镖,形成交叉火力网,封锁了他所有的退路;而中间那辆奔驰的车门,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缓慢速度缓缓打开——目标人物伯格,要准备转移了!绝对不能让他跑掉!郝剑心中怒吼,任务的目标近在咫尺,他绝不允许功亏一篑。
郝剑突然发力,双腿如同两根灌注了钢铁的弹簧猛地蹬地,沉重的军靴踏在地面,发出咚咚咚如同战鼓般的节奏,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敌人的心脏上。他直线冲刺,目标正是前方最近的那名保镖。
距离缩短到三米,对方狰狞的面容已经清晰可见。郝剑猛地一个侧翻滚,如同离弦之箭般改变轨迹,险之又险地躲开了对方横扫而来的子弹弹幕。在翻滚的过程中,他右手一直紧握的短棍如同流星赶月般脱手而出,手腕一抖,短棍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砸中了对方持枪的手腕关节处。
一声轻响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名保镖手中的p5应声摔落在地,手腕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郝剑没有丝毫停顿,翻滚的势头未歇,顺势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左臂如同铁箍般死死锁住刚要惨叫的保镖咽喉,右拳则凝聚了全身的力量,快、准、狠地击中其肋下三寸——那是他在特种部队时反复练习的杀人技,足以让任何人在瞬间失去所有战斗力,瘫软如泥。
二号车启动了!陈晓墨焦急的警告声通过骨传导耳机清晰地传入郝剑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郝剑眼角的余光飞速瞥去,果然,一辆奔驰轿车已经悄然调转车头,引擎发出低沉而暴躁的咆哮,像一头即将冲出牢笼的野兽,随时准备夺路而逃。伯格就在那车里!郝剑心中一紧,绝不能让他跑了!
电光火石间,郝剑做出了决断。他突然抓起被自己制服、尚在抽搐的保镖,像拎起一只破麻袋般挡在身前。几乎就在同时,密集的子弹如同雨点般射来,噗噗噗几声沉闷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子弹穿透人体的声响,与的玻璃破碎声同时响起。温热的血液溅了郝剑半边脸,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硝烟味直冲鼻腔,让他几欲作呕,但他强忍着不适,借着保镖身体和弥漫的烟雾作为掩护,猛地向左侧翻滚,从一辆奔驰车底狼狈却迅速地滑到了另一侧。
他的右手在地面胡乱摸索着,指尖传来熟悉的冰冷触感和金属棱角——是那把刚才被击落的p5!郝剑心中一喜,握紧枪身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杀意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伯格,你的末日到了!
血肉屏障
熊!三点钟方向有狙击手!凌希玥的声音从战术耳机里炸响,带着电流特有的尖锐杂音,像一根冰锥刺破隧道内的混乱。郝剑的神经瞬间绷紧如弓弦,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抬头——隧道顶部狭窄的维修通道格栅间,一道冰冷的金属反光一闪而逝,那是死神的凝视。
没有思考的余地,生死只在刹那。郝剑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那片阴影,左手闪电般抓起身边半扇扭曲变形的奔驰车门——正是刚才撞击中被撕裂的残骸,此刻成了最原始也最可靠的盾牌。右手的USp手枪几乎与左手同步扬起,砰砰砰!三声沉闷的枪响在隧道内回荡,子弹呈品字形射向维修通道,不求精准命中,只求用火力压制那致命的威胁,为自己和队友争取哪怕半秒的喘息。
然而,真正的杀招并非来自头顶。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注意力都被狙击手吸引的瞬间,异变陡生!停在队列中间的那辆黑色奔驰,引擎突然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轮胎摩擦地面迸射出刺眼的火花,车身如一头挣脱牢笼的钢铁猛兽,猛地向前窜出,直直撞向此刻正站在隧道中央,背对着它的那个纤细身影——陈晓墨!
郝剑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甚至没看清这位平日里总是待在安全后方,指尖在键盘上跳舞的情报分析师,是何时像鬼魅般潜入这片枪林弹雨的战场。她站在那里,似乎正在试图破解什么设备,纤细的身影在庞大的机械残骸间显得如此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对身后那辆咆哮而来的死亡战车,竟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