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油墨与硝烟的味道
凌晨三点十七分,《滨海晨报》编辑部像一艘搁浅在深海里的钢铁巨轮,沉寂得只剩下空调系统低沉的呼吸声。唯有刘晓璐那张靠窗的办公桌,还亮着一盏孤灯,在无边的夜色里撑开一小片温暖的光晕,如同茫茫海雾中摇曳的灯塔。这个总爱把真相永远带着油墨香挂在嘴边的实习记者,此刻却对着电脑屏幕上那行闪烁的光标发起了呆,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微微颤抖着,仿佛
空气中弥漫着速溶咖啡的焦香和打印纸的油墨味,这是她早已习惯的、属于深夜编辑部的独特气息。然而今夜,这些熟悉的气味在她敏锐的鼻腔里却发生了诡异的扭曲——咖啡的苦涩变成了硝烟的呛人,油墨的清香则混杂着铁锈与尘土的腥气。她甚至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像厚重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不是生理上的嗅觉错乱,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源自职业本能的警报。
人工智能难民教育计划...她低声念出屏幕上的标题,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连头顶老旧荧光灯管发出的声,在此刻听来也突然变得尖锐刺耳,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这篇发表在《环球慈善周刊》电子版的通稿,排版精致,措辞华丽,配图更是精心挑选——一位身着剪裁合体的高级定制套装的金发女人,正温柔地将一台最新款的平板电脑递给难民营里的孩子。那孩子穿着干净的衣服,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背景则是一排排印着黎明慈善基金会醒目蓝色logo的帐篷,阳光明媚,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而充满希望。
刘晓璐猛地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鲁的急切。她从里面翻出一叠照片,那是三天前,在陈子序那间凌乱的公寓里,趁他转身煮咖啡时,她用手机飞快偷拍下来的资料。她将照片一张张摊在桌面上,目光如炬,迅速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表。当她的视线落在其中一张被红笔重重圈出的商业伙伴名单上时,心脏骤然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名单上的每一个名字,此刻都像活了过来,与报道中罗列的黎明慈善基金会合作方完美重合!一个都不差!那些平日里看似毫无关联的跨国企业、投资公司,此刻如同散落的拼图,在她的脑海中瞬间拼凑出一张巨大而狰狞的面孔。
该死!她低咒一声,一拳重重砸在桌面上。桌上的马克杯被震得跳了起来,里面残存的冷咖啡溅了出来,在摊开的打印纸上晕开一小片褐色的污渍。那污渍不偏不倚,恰好遮住了照片上艾琳娜·沃斯科娃博士微笑的嘴角,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那虚伪的善意。
这个女人的履历完美得像一部精心编写的好莱坞剧本:麻省理工博士、前谷歌AI伦理委员会成员、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特别顾问...每一个头衔都闪闪发光,足以让任何人肃然起敬。她的演讲视频在网上疯传,她的着作被奉为圭臬,她是媒体眼中的科技慈善家,是无数人心中的人工智能时代的良心。
但刘晓璐记得清楚,陈子序那双总是带着疲惫却异常锐利的眼睛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晓璐,记住,真正危险的,往往不是那些躲在阴影里的人,他们最擅长藏在最光鲜亮丽的身份背后,用最崇高的理想做掩护,行最肮脏的勾当。
当时她还似懂非懂,此刻,一股寒意却从脚底猛地窜上头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看着照片上艾琳娜·沃斯科娃博士那无可挑剔的微笑,只觉得那笑容背后隐藏着深不见底的冰冷与算计。油墨的味道越来越浓,硝烟的气息也愈发真实,她知道,自己可能触碰到了一个足以颠覆一切的惊天秘密。而这个秘密,就像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握在她的手里,随时可能将她炸得粉身碎骨。但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也开始在她的血液里悄悄滋生——那是猎人嗅到猎物踪迹时的激动,是记者面对真相时的本能渴望。她的手指终于落下,重重地敲击在键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深夜的沉寂。战斗,开始了。
二、数据里的幽灵
肖禹楠的军火公司...去年竟向基金会捐赠了价值两百万欧元的教学设备刘晓璐喃喃自语,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在触控板上划出近乎刺耳的声。她的瞳孔在屏幕幽蓝的光线下微微收缩,浏览器页面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德语、法语、英语的报道间飞速切换,每一次点击都像是在拨开一层迷雾。当她将七家看似毫无关联的跨国科技公司近三年的捐赠记录逐一输入自制的关系图谱软件时,心脏已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回车键按下的刹那,屏幕上瞬间炸开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红色网络——无数条代表资金流向的红线,如同嗜血的藤蔓般疯狂生长、缠绕,最终齐刷刷指向欧洲地图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点:列支敦士登的一家空壳公司。而这家公司的注册代理人姓名,像淬了毒的针,猛地刺入她的记忆——郝剑从欧洲传回的电磁信号分析报告里,这个名字曾作为加密数据包的发送地址后缀一闪而过!
肾上腺素骤然飙升,刘晓璐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抓起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数字冷漠地显示着:凌晨四点零二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颤抖的指尖,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短暂的忙音,随即被一声带着浓重睡意却异常清醒的男声截断:说重点,晓璐。陈子序的声音总是这样,即便是被从睡梦中惊醒,也像一把出鞘的刀,精准而冷静。
黎明基金会的AI教育计划是彻头彻尾的幌子!刘晓璐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她一把将平板电脑怼到桌面扫描仪上,他们根本不是在做慈善,是在用难民身份筛选特殊人才!你看这个课程设置——神经网络编程基础、量子通信原理导论、生物识别技术应用...哪个流离失所的难民需要学这些?这分明是在培养技术间谍!
扫描仪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将文件转化为数据流的同时,刘晓璐清晰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文件翻动的沙沙声,以及陈晓墨那标志性的打火机声——这位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在陈子序身边的神秘男人,此刻显然也醒着。
把所有资料加密发我邮箱,用最高级别的混沌算法。陈子序的声音突然压低,像蒙上了一层砂纸,现在立刻离开编辑部,不要乘坐电梯,走消防通道。到安全屋之后,用三号紧急线路联系。
最后那句指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刘晓璐抓起背包冲向消防通道时,手机屏幕突然地弹出一条推送新闻。标题如同沾满鲜血的裹尸布,狠狠抽打在她脸上:《环球慈善周刊》资深记者安德鲁·帕克于雅典街头遇袭身亡,警方初步判断为抢劫杀人。
她猛地顿住脚步,脊背撞在冰冷的防火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后颈瞬间渗出的冷汗,在凌晨走廊的穿堂风中几乎瞬间冻结,激起一阵战栗。安德鲁·帕克,那位半个月前曾在国际记者论坛上公开质疑黎明基金会财务透明度的英国同行,此刻以这样惨烈的方式,为她的发现提供了最残酷的注脚。黑暗中,仿佛有双无形的眼睛正透过屏幕凝视着她,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好的,我们来对这一章进行润色,希望能让它更加引人入胜:
三、红唇与匕首
滨海市国家安全局,地下三层。这里的空气似乎永远比地面低上几度,混杂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微热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简报室内,光线被刻意调暗,唯有中央悬浮的全息投影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将艾琳娜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空间中——那是她在达沃斯论坛上的演讲。
女人身着一袭剪裁利落的银白色西装,衬得肌肤胜雪,红唇如焰。她站在世界的聚光灯下,姿态优雅,谈吐从容,每一个单词从那精心勾勒的唇间吐出,都仿佛经过了精密的计算与打磨,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人工智能不应成为特权阶级的玩具,而应是推动全人类福祉的工具……”
投影的光芒映在陈晓墨深邃的眼眸里,他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如同握着一支判官笔,在修长的指节间灵活地转了个圈。烟雾虽未升起,但那沉思的姿态已足够说明一切。“她的手势频率异常,”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注意看,每次提到‘人才筛选’这个词时,她的右手无名指会有一个极其轻微的内扣动作——那是典型的说谎微表情,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轻易便穿透了那层精心伪装的优雅。
刘晓璐的视线紧紧锁在投影中那双湛蓝得近乎不真实的眼睛上。那双眼眸像最深邃的湖泊,看似清澈,底下却可能暗流汹涌。她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了自己当年暗访传销窝点时,在阴暗角落里见过的一条盘踞的蛇——同样的美丽,同样的冷静,以及在那平静外表下随时可能致命的獠牙。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我申请去欧洲。”
短短六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简报室的沉寂。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连电子设备运行的低鸣都似乎减弱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或惊讶,或审视,或担忧,都齐刷刷地投向了这个突然开口的年轻女人。
坐在主位的廖汉生,手指不易察觉地在桌下摩挲着腰间那枚陪伴他多年的旧弹壳——那是他从一次生死边缘捡回的纪念品,此刻,这熟悉的触感似乎也无法完全平复他内心的波澜。他看着刘晓璐,眼神复杂。
“晓璐,”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凌希玥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如飞,留下道道残影,屏幕上数据流飞速滚动,“你只是编外顾问。暗星组织在欧洲的根基盘根错节,我们已知的就有至少七个行动小组,彼此独立,行踪诡秘。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她的语气带着技术人员特有的冷静,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刘晓璐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劝告,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躁动——那是属于记者的本能,嗅到新闻线索时的兴奋,以及一种更复杂的、想要揭开真相的责任感,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对那个失踪同伴的担忧。
“但我有记者证。”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坚定。说着,她从随身的背包里抽出一张卡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拍在光滑的会议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那是国际记者联合会的认证卡,金色的徽章在幽暗中闪着微光。“而且,我懂罗马尼亚语,也会说塞尔维亚语,这些小语种,在东欧会比通用英语更有用。”
她站起身,动作急切间,不小心碰倒了身后的金属椅子。“哐当”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简报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像是在为她的决心敲下一个铿锵的注脚。她没有去管那倒地的椅子,而是挺直了脊背,目光如炬,径直穿过人群,牢牢锁定了简报室另一端的陈子序,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郝剑失踪前最后传回的信息指向东欧,他需要地面引导;而艾琳娜的‘灯塔基金会’,你们需要有人能渗透进去,从内部获取情报。局长,我是目前唯一能同时做到这两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