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再次将矛盾推向极致,考验着医者透过表象洞察本质的能力。
田作荣闻言,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微微闭目,似乎在推演着什么。数息之后,他睁开双眼,目光清澈而笃定:
“此非简单的‘真寒假热’。”他一语定性,让众人一怔。
“王医师所描述,更像是‘中焦元炁郁结,枢机不利’所致。”
“元炁郁结?”众人面面相觑,这个说法比“寒热错杂”更为抽象。
“不错。”田作荣解释道,“患者中焦脾胃,乃气机升降之枢纽。或因情志,或因饮食,或因旧伤,导致此处元炁运行不畅,郁结于此。清气不升,浊气不降。阳气被郁遏于内,无法温煦四肢体表,故见外寒;郁而化热,与体内湿浊相结合,熏蒸于上,故见舌苔黄腻、口中黏浊。其根本,在于‘郁结’,寒热皆是表象。”
他目光扫过众人,继续深入:“故而,治法核心,不在温补,不在清泻,而在于‘疏通郁结,运转枢机’。可选用‘紫苏梗’宽中理气,芳香醒脾,破其郁结;辅以‘茯苓’淡渗利湿,引导湿浊下行;再用极少量‘炮附子’,此物大热,并非用于温补全身,而是借其雄烈走窜之性,如同将军破关,强行打通郁结的元炁通道,助紫苏梗一臂之力。待中焦气机一转,郁结得散,清升浊降,则外寒自除,内热自消,黄腻苔亦会随之化去。此乃‘通因通用’之变法,重在恢复其自身元炁运行的秩序。”
又是一套全新的、立足于“元炁运行秩序”而非简单症状对抗的理论!
王杞彻底呆住了,他张着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过分的面孔,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田作荣的每一个观点,都像是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他看到了医道更为广阔和精深的天地。他之前所依仗的资历、经验、典籍,在对方这种直指核心、从能量动态层面把握整体的思维面前,竟显得有些……刻板与狭隘。
他不再试图反驳,也不再提出问题,只是怔怔地坐在那里,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沉的思索。田作荣的话,如同洪钟大吕,在他心间回荡,迫使他去重新审视自己数十年行医积累的认知。
大厅内,其他药师也大多如此。不少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低声交流着,看向田作荣的目光充满了敬意。原本一场意在打压对方气焰的“论道”,竟演变成了田作荣一人的医道讲坛,以其独到的见解和扎实无比的理论根基,折服了在场绝大多数人。
百草堂想凭借主场之利和人数优势“舌战群儒”的计划,彻底破产。
田作荣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并非出自他口。他知道,经此一役,他在天青城医道界的地位,将不再是凭借一例“雷火神针”的奇诡,而是建立在令人信服的理论高度与独到思维之上。
力压群雄,并非靠声势与修为,而是靠那直指大道的——真知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