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的手掌贴在画轴边缘,指尖触到一丝微不可察的震颤。那不是风动,也不是人碰,而是从绢面深处透出的、近乎呼吸般的律动。他体内真气随剑魄诀流转,刚一靠近,便如溪流入海,自然汇向一处。
画中女子执剑的手指,再度轻颤。
这一次,剑尖嗡鸣不止,像是被唤醒的魂灵,在无声呐喊。
墨千喉头滚动,想说话却被货郎轻轻拽了下袖角。坊内人群仍在惊呼,掌柜瘫坐在地,连拂尘都忘了捡。两名黑靴男子却已不再言语,目光死死盯住陈浔的手。
“你认得这画?”其中一人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不带半分退让。
陈浔没答。他缓缓收手,掌心微热,仿佛刚握过一柄出鞘的剑。那股气息——熟悉,却又残破,像雨夜破庙里留下的最后一缕剑意,深埋于画底,只等一个能引它共鸣的人。
他知道是谁。
可他还不能说。
“这画不能再挂。”他终于开口,语气平静,“会伤人。”
黑靴男子冷笑:“轮不到你来定规矩。”
话音未落,陈浔已后退半步,左手离剑柄,身形微松,似是示弱。围观者中有几人松了口气,以为这场对峙就此作罢。
但货郎看清楚了——就在陈浔撤手瞬间,一道极细的剑意顺着地面尘屑滑入画框缝隙,悄无声息地缠上那缕残存的气息。如同猎人放出了无形的线,只待风吹草动,便可循迹而追。
墨千也察觉到了异样。他盯着画角云雾缭绕处,瞳孔骤缩。
“那是……”他嘴唇微动,几乎无声。
货郎早已绕至侧后,借着人群遮挡,眯眼细看。那一抹暗红藏得极深,若非他曾见过血魔教密室门上的印记,绝难发现——三弯血痕环成一圈,如爪痕刻入绢丝,与通缉令右下角的标记一模一样。
他不动声色,只将视线转向陈浔,轻轻点头。
陈浔眼神未变,却已在心中落定判断:这不是遗物,是饵。有人用魂引绢封存澹台静的神识,再以血魔教秘法激活,只为引来她命定相关之人。
而他们,已经踏入局中。
黑靴男子伸手去取画轴,动作干脆利落,显然是要收走。
就在此时,窗外掠过一道影。
不是人影,也不是寻常过客。那身影贴着屋檐疾行,脚步无声,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阴风,吹得堂前铜铃轻响。所有人下意识抬头,只见窗纸映出一道疾驰轮廓,转瞬即逝。
陈浔动了。
他没有拔剑,也没有言语警告,只是猛地转身,肩背撞开半掩的雕花木窗,整个人如箭离弦,跃出坊外。
墨千与货郎几乎同时反应,一个抓起布条蒙面,另一个抄起墙边竹竿撑地借力,紧随其后翻窗而出。人群尚未回神,三人已消失在街角。
街道狭窄,暮色渐沉。青石板路上行人稀少,唯有远处传来几声叫卖。陈浔落地未停,足尖一点便掠上屋顶,目光锁定前方——那道黑影正沿街北疾奔,身法诡异,每一步踏出都似踩在瓦片接缝处,不留丝毫声响。
但他漏了一点。
风里有味。
一丝极淡的腥气,混在晚风中,像是旧铁锈浸过血水后再经日晒。陈浔鼻翼微张,记起来了——江心渡船上,那块嵌在船尾的铁片,也有同样的气味。当时他制止墨千触碰,因知那不是普通锈迹,而是某种标记,专为引水中异物所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