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贴着屋檐滑过,陈浔伏在墙根,指尖压着残画一角。烛光从窗纸透出,映着那道人影低头执笔,手腕起落如刀锋划水,沉稳得不像画匠,倒似运剑。
他眯眼细看,那人接边用的金粉泛着微光,不是寻常箔料,而是掺了某种粉末,刷上去时隐隐有腥气逸散。更奇怪的是,对方每涂一段,便停顿片刻,仿佛在等什么人来。
陈浔不动,只将神识缓缓铺开,如蛛丝般缠向窗缝。就在那一瞬,书生忽然抬手,毛笔悬空未落,头也不抬地轻声道:“外面那位,站了这么久,不嫌累么?”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是早知他在。
陈浔指节一紧,青冥剑鞘微震,却没有拔剑。他依旧贴墙而立,呼吸平稳如常。
屋内书生笑了下,放下笔,指尖轻轻抚过两半残画拼合处的裂痕,“这画被人撕开过,力道极狠,像是恨它存在。”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你说,是谁下的手?”
陈浔终于开口,声音低而冷:“你为何要接它?”
“接?”书生摇头,“我不是在接,是在补。有人撕了它,自然也该有人把它还回去。”
“还给谁?”
“还给该看见的人。”书生抬眼,目光直穿窗纸,竟似与陈浔对上,“比如你——追了半城,袖里藏着另一半,却不肯亮出来看一眼。是怕认出什么,还是怕记起什么?”
陈浔眉心一跳。
他没动,也没答。可左肩旧伤忽然传来一阵闷痛,像是被无形之刃划过。
书生似有所觉,嘴角微扬,“你身上有剑伤,是青衫客留下的吧?那一剑,本该斩断你的经脉,却只破了皮肉。说明你在最后一刻,收了势,护住了心脉。”他缓缓起身,走向窗边,“能为一人忍痛藏锋的人,不该只盯着画里的女人看。”
陈浔瞳孔微缩。
他知道这人在试探,也在引他入局。可对方说得没错——他确实收了势。那一夜雨中,他明知挡不住青衫客,却仍横剑于前,只为让澹台静多走一步。
“你是谁?”他问。
“一个修补旧物的人。”书生靠在窗框上,袖口轻晃,一点金粉悄然滑落,掉在窗沿角落,“这世上,有些东西碎了,就得有人去拼。哪怕拼出来的,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陈浔盯着那抹金粉,没有出声。
书生又道:“你若真想知道这画从何而来,明日未时,城南画舫。”
“为何要去那里?”
“因为那里有你要找的第三块碎片。”书生语气平静,“而且——她也曾去过。”
陈浔眼神骤冷。
“她”字出口的瞬间,他几乎要拔剑。可话音刚落,书生已退步转身,袖袍一振,整个人跃出窗外,足尖点瓦,身形掠起,速度快得惊人。
陈浔立刻追出,却只看到一道背影消失在屋脊尽头。他跃上屋顶,四顾无踪,连气息都已散尽。
不是逃,是刻意隐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