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牵着澹台静的手,脚步未停。官道前方尘土扬起,夹杂着粗重的喘息与怒骂声撞入耳中。他脚步微顿,左手已不动声色地覆上青冥剑柄,右臂轻轻一引,将澹台静护至身后半步。
前方三名汉子围住一个挑担货郎,拳脚相加。货郎蜷身护着竹筐,肩头被踹得重重跌在地上,扁担断裂,干粮、布匹散落一地。其中一人抽出短刀,抵住货郎脖颈:“把银钱交出来!不然割了你舌头!”
陈浔眼神一冷,身形掠出。
剑未出鞘,仅以剑鞘横扫,如风卷残叶。三人尚未反应,已被劲风掀翻在地,刀脱手飞出,砸进路边泥中。余下两人见状,抱头鼠窜,转眼消失在官道路口。
尘埃稍落。
货郎撑着地面坐起,脸上带伤,怔怔望着眼前这道靛蓝身影。他嘴唇微动,声音颤抖:“多谢……侠士相救。”
陈浔垂眸,伸手将他拉起:“不必。”声音平淡,转身便走。
“等等!”澹台静忽然开口,唇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你可还记得,那年雪夜,是谁帮你包扎伤口,又送你出镇?”
货郎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住陈浔侧脸。片刻后,眼中骤然泛红:“恩公!是你?!你是……小平安镇的陈公子!”他声音发颤,“我这些年走遍南北,逢人就问,一直想找您道谢!”
他扑上前,一把抓住陈浔衣袖,双膝一软,就要跪下。陈浔眉头微动,抬手虚托,不让他落地:“起来。”
“若无您当年那一救,我早死在山匪手里了!”货郎仰头看着他,泪水滚落,“那时我运货去南岭,半路遭劫,重伤倒地,是您路过搭救,还寻来草药为我敷伤,亲自送我出镇口……我连名字都来不及问,只记得您腰间有把青色长剑……”
陈浔沉默。
他记得那个冬夜。风雪正急,他在归途发现此人倒在血泊中,肩头深可见骨。他背他回屋,熬药换布,守了两夜。天亮后那人清醒了些,他便送他出镇。此后再无音讯。
他从不曾想过,这一举,竟被人记了数年。
“过去的事。”他低声道,“不必再提。”
“怎能不必!”货郎抹了把脸,站起身,挺直脊背,“今日再遇,便是天意!我愿为您挑担牵马,只求随行!”
陈浔摇头:“前路非坦途,你该归家。”
“家?”货郎苦笑,“父母早亡,兄弟离散,哪还有家?我本就是孤身走商,如今能追随恩人左右,才是归处。”
陈浔未语。
澹台静轻声道:“他认得你,便已是缘。红尘路上,多一人,也多一分暖。”
陈浔目光微动,望向她。她虽目不能视,却似能感知一切。风拂过她蒙眼的绸带,发间白玉簪微微轻晃。
良久,他终于开口:“随行可以。”
货郎眼中迸出光亮。
“但遇险须听令退避。”陈浔语气转沉,“我不救人两次。”
货郎用力点头:“我懂!绝不拖累恩公!”
陈浔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前行。澹台静跟上,脚步平稳。货郎默默捡起散落的包裹,将断掉的扁担绑好,背起担子,快步跟在左后方。
官道渐宽,日头偏西。
三人影子被拉长,投在泥土路上。货郎低头走路,肩膀因负重微微起伏,却不曾喊一声累。他几次想开口,又觉唐突,终究只是悄悄打量前方二人背影——少年身姿挺拔,腰悬长剑;女子月白衣裙随风轻摆,行走间仿佛踏着无声的节拍。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货郎忽道:“恩公,这剑……还是当年那把?”
陈浔脚步未停:“是。”
“它救过不少人吧?”
“救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