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严铮被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震得心神俱颤,倒吸一口冷气,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自古以来,君为臣纲,天地君亲师!只有臣子跪君王,何曾有储君跪臣子的道理?!
这简直是倒反天罡,闻所未闻!
“侯爷,”
裴衍幸却跪得笔直,如同雪中青松,
目光沉静而坚毅地望向震惊不已的严铮,声音清晰而笃定,
“我与初初两情相悦,生死相许。我试过了……我没有办法离开她,哪怕一天。”
他顿了顿,喉头微哽,却依旧字字铿锵:
“我深知,初初过往因我之故,屡受伤害,甚至险些丧命。此乃我毕生之痛,永世难偿。”
抬起眼,眸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一字一句,如同誓言:
“裴衍幸在此向您保证,从今往后,便是豁出我这条性命,也定会护初初周全!”
“若她再受半分伤害,我必自裁于您面前,以死谢罪!”
他深深俯首,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带着卑微到极致的恳求:
“只求侯爷……成全我们。”
严铮看着眼前这位已贵为储君、此刻却为了自己的女儿屈膝跪地、发下如此重誓的年轻人,
心中五味杂陈,又是震动,又是无奈。
“太子殿下,您这……您这是何苦……”
他慌忙上前欲扶,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您乃万金之躯,老臣如何受得起您这一跪?快、快请起!这成何体统!”
严初也完全没料到裴衍幸会做到如此地步。
她自然比谁都清楚太子身份是何等尊贵,普天之下除了天地君亲,从无向他人下跪之理。
可他竟然……为了能和她在一起,毫不犹豫地向她的父亲,一个臣子,跪下了。
“父亲,”
严初清凌凌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殿内凝重的沉寂。
她跪得笔直,仰起小脸,目光澄澈而坚定地望向神色复杂的严铮。
“我知道,您疼我,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
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娇憨,却又是那样坚定,
“您既然疼我,就该知道女儿是什么性子——若只是为了苟活于世便要我离开殿下,那我当年又何必决绝地撞向那刀口?”
她微微扬起下巴,脖颈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如同无声的证言。
“往后的漫漫一生,若没有殿下在身边,”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严铮心坎上,
“于我而言,不过是行尸走肉,了无生趣。”
顿了顿,提及那段被尘封的岁月,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眷恋:
“在您外出征战的整整七年里,是殿下陪着我,护着我,我们……是相依为命长大的。”
最后,她抬起眼,目光灼灼,带着十四年沉淀下来的、无可撼动的深情:
“父亲,我爱了殿下十四年啊。从懵懂无知到刻骨铭心,从未变过。”
她俯身,郑重地叩首,额头轻触冰冷的地面:
“求您,成全我们。”
“初初……”
严铮张了张嘴,喉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哽住,酸涩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如何会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这四年来,昏睡的她如同一个精致却空洞的瓷娃娃,
唯有在太子偶尔被允许探望、低声对她说话时,她的指尖似乎才会微不可察地动一下。
他的初初,好像只有在裴衍幸身边,才是鲜活、真实存在的。
看着跪在眼前、态度决绝的两人,
严铮终是沉重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