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佛堂外的汉白玉石阶上,两个负责洒扫的小太监正进行着潦草的交接。
“地面咱家都已清扫妥帖了,你且进去,将佛龛、供桌仔细擦拭一遍,便算完事。”
交班的小太监嗓音尖细,语速极快,草草交代了差事,目光已忍不住瞟向宫墙之外那隐约传来的丝竹喧闹之声。
今日太后寿辰,禁内侍卫与掌事太监大多被调往太极殿当值。
慈宁宫人手短缺,看管自然也松散了许多。
他心早已飞去了那热闹处,盘算着寻个角落偷得半日浮闲。
“是,公公放心。”
接班的小太监始终低垂着头,嗓音含糊地应了一声,姿态恭顺谦卑。
待那交班太监的脚步声匆匆远去,彻底消失在宫墙夹道尽头,佛堂内外重归于一片近乎凝滞的寂静。
原本一直佝偻着背、显得毫不起眼的“小太监”缓缓直起了身子。
他手中虽还拿着那块半旧的抹布,周身的气质却在抬眼的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佛堂内的烛光映照下,那是一双怎样勾魂摄魄的桃花眼。
眼尾微挑,流转间自带慵懒风流,与平日里那位倚在天香阁窗边的苏衔月,如出一辙。
苏衔月指尖轻轻掂了掂那块粗布,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与这身装扮格格不入的讥诮。
他不再伪装,开始在佛堂内无声地踱步。
脚步极轻,如同猫儿行走于屋瓦。
目光却锐利如刀,一寸寸地扫过这庄严肃穆的空间:
从香烟缭绕的紫檀佛龛,到雕刻着繁复莲纹的供桌;
从悬挂着的深色帷幔,到铺设整齐的蒲团;
甚至连墙壁上悬挂的经文壁画,他都未曾放过。
指尖看似随意地拂过,实则感受着每一处可能存在的细微凹凸与缝隙。
然而,一圈下来,触目所及皆是寻常。
佛堂内檀香袅袅,静谧祥和,并无任何不合时宜的机关痕迹。
“竟如此干净……”
他心下微沉,却不信邪。
为防止有任何灯下黑的遗漏,他再次拿起抹布,假意擦拭,动作细致而缓慢。
这一次,他连佛龛底部、供桌与地面的接缝、甚至每一个蒲团的夹层都未曾放过。
借着擦拭的动作,指节不着痕迹地敲击着木质结构,侧耳倾听是否有空洞的回响。
第二遍探查完毕,可以确定,这慈宁宫佛堂之内,并无暗格。
他停在佛龛前那尊青铜饕餮纹香炉旁,眸光沉静如水,正欲转身,鼻尖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
在厚重绵长的檀香与沉香基底之下,竟隐约缠绕着一缕极其细微、若有似无的甜香。
这香气过于特殊,清雅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靡艳,与佛堂庄严肃穆的气息格格不入。
且几乎被岁月和更浓郁的香火气磨蚀殆尽,若非他嗅觉异于常人,绝难发现。
苏衔月神色骤然一凛,常年游走于阴谋边缘的直觉让他瞬间警觉。
他毫不犹豫地从怀中贴身内袋里取出一个仅有掌心大小的银制扁平小盒,盒身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触手冰凉。
轻轻拨开暗扣,里面并非胭脂水粉,而是整齐排列的数种色泽各异的试药粉末,以及几样精巧得近乎艺术品的工具。
动作迅捷而谨慎,用一把细长的银质小勺,小心翼翼地从香炉内壁最底部、那些常年累积、不易被清理的香灰残渣中,取出了极小的一撮。
随即,从另一个小巧琉璃瓶中滴入一滴无色透明的特制药液,药液与残渣接触,发出极其轻微的“滋”声。
起初,混合液呈现出寻常的琥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