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幸拖着近乎虚脱的身躯回到卧房时,烛火已燃至半截。
他本以为会面对一桌狼藉。
毕竟那个小家伙向来受不得饿,定是早已风卷残云。
说不定还会给他留几根光溜溜的骨头,权当“战利品”炫耀。
可没有。
烛光摇曳下,那一桌饭菜竟原封不动地摆着。
青玉碟里的清蒸鲈鱼依旧身形完整,碧莹莹的菜心码得齐整。
连那盅她最爱的鸡汤都还氤氲着若有似无的热气。
唯有属于她的那个位置前,白玉碟里零星散着两三块糖醋排骨的细骨。
像是馋极了才勉强啃了解馋。
而他的碗。
他那碗本该空空如也的白米饭,此刻却被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丘。
酱色的红烧肉颤巍巍叠在碧绿的菜心上,金黄的炒蛋盖着嫩白的笋尖。
堆得那样满,那样认真。
连汤汁都没有混在一起,看得出是极用心搭配摆放的。
初初……
这是在等他回来,一起用膳么?
他的初初……
在等他回来,等他一起……
裴衍幸怔在原地,视线死死锁在那座小小的“饭山”上。
视线渐渐模糊,眼尾不受控制地泛起薄红。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与思念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触碰那碗沿,指尖却在半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初初……”
一声破碎的呼唤逸出喉咙,混着压抑的哽咽。
他慌忙别开脸,深吸一口气。
想将那股翻腾的情绪压下去,可眼眶的热意却不受控制地漫了上来。
他真的好想她。
想到胸口发空,想到指尖冰凉。
他要怎么办……
死寂的房间里,连烛火摇曳都显得小心翼翼。
映照着男人独自站在满桌冷透的饭菜前,肩膀微微颤动着。
——
清晨的林间小路上,露珠未曦,欢竹正快马加鞭赶往京城。
这几日随父亲在军营历练,她只来得及给初初递了个消息,完全没顾上那位苏公子。
谁知昨夜,苏衔月竟托人将信儿直接递到了军营里,说是有要事相商。
正好历练已结束,她便一刻不停地往回赶。
至于苏公子为何能在父亲治下的军营中也有门路……欢竹并未深究。
自相识之初,她便知此人深不可测,有此手段,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究竟是何等要紧的事,竟需要他动用这层关系来传信?
抵达京城时已是晌午,天香阁尚未到喧闹之时。
她才一进门,便见香荼姑娘已候在那里。
两人眼神交汇,无需多言,香荼便引着她走向苏衔月常用的那间包厢。
推门而入,室内却空无一人。
连他平日惯常斜倚的那张软榻上,也空空如也。
香荼已悄然合上门退了出去。
“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