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严初耳中:
“郡主昨夜穿回的那件夜行衣,我已命人浆洗干净了。”
严初端茶的手猛地一抖,险些泼了自己一身。
他他他……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她现在老实交代,算不算坦白从宽?
要是死扛着不说,会不会被从严发落?
“昨晚我……”深吸一口气,准备硬着头皮开始招供。
“今日天气甚好。”
沈淮之却突然放下茶盏,站起身,不着痕迹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目光掠过窗外明媚的晨光,语气平淡无波,
“郡主若无他事,不妨随我去书房,练练字,静静心。”
这话说得温和,却字字透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根本不是商量,而是明确的通知。
“刑讯逼供”四个大字陡然在严初脑子里冒出。
让她一个习惯了敲键盘、偶尔提笔也是狗爬式硬笔字的现代人,来受这毛笔字的酷刑?!
严初抬头看着沈淮之那副“此事已定,无需再议”的淡然模样,所有讨价还价的话都默默咽回了肚子里。
“好。”
苦哈哈地站起身,蔫头耷脑地跟在他身后,朝着书房挪去。
一路上,严初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这诡异的局面中分析出一线生机。
并没有生机!
沈府的书房一如既往的肃穆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墨清香。
阳光透过细密的竹帘,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淮之径自走到宽大的书案后,铺开一张宣纸,镇纸压好,然后朝她招了招手:
“过来。”
严初磨磨蹭蹭地挪过去,尽量离他远点。
“磨墨。”
他吩咐道,自己则在一旁挑选毛笔。
严初:“……”
体罚!
认命地拿起墨锭,开始有气无力地研磨,眼睛却偷偷瞟着他。
只见他挑选了一支大小适中的兼毫笔,蘸饱了清水,
又于砚台边轻轻刮去多余的水分,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然后,他将那支笔递到了她面前。
“写吧。”他语气平淡,
“就写……‘静心’二字。”
严初接过笔,看着洁白无瑕的宣纸,感觉压力山大。
努力回想了一下毛笔字的写法,然后郑重其事地落笔——
一个巨大的、歪歪扭扭的、奇丑无比的“静”字就这么出现在了纸上。
哪里有地缝可以钻?
严初看着眼前这个丑字,有点破防。
偷偷抬眼瞄了一下沈淮之,见他神色如常,并无嫌弃之意。
只是目光落在那个丑字上,淡淡道:
“手腕无力,握笔太紧。放松。”
说着,他极其自然地走到她身后,靠近她。
严初瞬间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顶,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下一刻,一只微凉的大手轻轻覆上了她握着笔的右手。
严初一怔,差点把笔扔出去。
“别动。”
他的声音近在耳畔,低沉又不容拒绝,
“看笔锋。”
他的手掌稳稳地包裹住她的手,带动着她的手腕,在纸上缓缓运笔。
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引导着笔尖的走向,起笔,行笔,收笔……
一个结构端正、笔力遒劲的“静”字,渐渐在纸上呈现出来,
与她刚才那个歪瓜裂枣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感受力道和节奏。”他低声指导,气息几乎就呵在她的耳廓上,
“心静,字方能静。”
严初此时整个人被圈在书案和沈淮之之间,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