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的土司们听得热血沸腾,乌撒土司举起大刀吼道:“沐帅说得对!建文小儿不懂感恩,咱们就不奉他的破旨!”
“对!不奉旨!”
声浪震得五华楼的瓦片簌簌作响。沐晟望着这群被朝廷称为“蛮夷”的土司,忽然想起洪武爷的话:“云南的事,得用云南的法子办。”当年朱元璋让沐英“从俗而治”,才有了云南的安定。可建文偏要改,要派流官,要收兵权,这不是逼着人反吗?
“传我的令,”沐晟转身,银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派去澳洲的使者,务必请朱棣出兵牵制建文军。只要能把铁铉的主力拖在吕宋,咱们就能拿下广西、四川,到时候……”他没说下去,但眼底的野心已经藏不住了。
沐斌看着父亲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说“沐家世代忠良”,可现在,忠良的牌位前,却插着反叛的大旗。
梧州城外,廖权的水师刚泊岸。他站在船头望着连绵的群山,心里直发怵。这些山看着平静,里面藏着的土司兵比倭寇还难缠。他爹廖永忠当年打陈友谅时,常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可现在面对的不是明枪,是暗箭。
“将军,云南方向又有动静,沐晟派了他的义子沐昂,带着三万兵往南宁来了!”
廖权握紧了腰间的佩刀,那是廖永忠传给他的。“告诉弟兄们,梧州就是咱们的济南城,死也得守住!”他想起铁铉的话,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守土之责”——不是为了某个皇帝,是为了身后的百姓,为了那些不能说反就反的安稳日子。
南京城里,朱允炆看着铁铉的奏报,手指冰凉。他不懂,为什么沐晟会反?他不过是想收回一些兵权,让天下更安稳,怎么就变成了众叛亲离?齐泰在一旁道:“陛下,当务之急是稳住江浙,再调兵镇压西南……”
“调兵?兵在哪?”朱允炆打断他,声音发颤,“铁铉在吕宋被牵制,廖权困在梧州,京营的兵能调动的不足五万……”
“或许,”方孝孺犹豫着开口,“可以请栖霞寺的那位……”
朱允炆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他从未见过那位祖父,只听说他早已不问世事。可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栖霞寺的晨钟刚响过第一声,朱元璋就接到了南京的密信。他看完,将信纸扔进香炉,火苗舔舐着纸角,映出他脸上深刻的皱纹。“沐晟反了,建文慌了……”他对蒋瓛道,“告诉周德兴,让他带湖广的兵去梧州,助廖权一臂之力。再告诉吴良,守住武昌,别让西南的火蔓延到长江中游。”
“那南京那边……”蒋瓛问。
“让他自己熬着。”朱元璋望着窗外的晨雾,“不摔疼了,不知道路该怎么走。”
雾渐渐浓了,像要把整个栖霞寺吞没。远处的长江水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条蛰伏的巨龙,等待着风起的时刻。西南的烽火已经点燃,澳洲的战船还在吕宋游弋,而南京城的朱允炆,第一次尝到了孤立无援的滋味。这场由削藩而起的风波,终于彻底失控,将所有人都卷进了无法预料的漩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