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橚捡起令旨,指尖捏得发白:“去告诉诸王,下午在宗人府议事。朱允炆想削藩,得问问咱们这些洪武爷的子孙答不答应!”
宗人府外,周德兴带着亲兵守在街角,他刚从凤阳皇陵回来,洪武爷的牌位前,他烧了份《削藩令》,灰烬飘起来时,像极了洪武爷当年征战沙场的狼烟。
“将军,诸王都到了。”吴良催马过来,甲胄上的霜还没化,他凌晨从徐州赶来,带来了沐晟派密使送来的火铳样品——比朝廷的制式火器射程远出五十步。
周德兴望着宗人府朱漆大门,冷笑道:“朱允炆以为靠一纸诏令就能削藩?他忘了洪武爷说的‘藩王如犬,拴着是护卫,松了是豺狼’?”
此时的奉天殿,朱允炆正看着锦衣卫送来的急报:
- 沐晟关闭云南府城门,贴出告示“云南只认洪武爷所封爵位”;
- 朱棣在澳洲处死朝廷派去的“宗人监”官员,悬首港口;
- 周王朱橚联合十七位藩王,在宗人府设“宗室军帐”,号称“护陵军”,甲士逾万。
练子宁脸色发白:“陛下,要不要暂缓执行?”
朱允炆却笑了,他走到地图前,用朱笔圈出云南、澳洲、青州三地:“他们越是跳脚,越说明《削藩令》戳中了痛处。”他看向黄子澄,“黄先生,传旨给丁德兴,让他率京营进驻徐州,堵住沐晟东进的路。”
黄子澄刚应下,殿外传来喧哗,锦衣卫指挥使冲进来,声音发颤:“陛下!不好了!周王朱橚带着诸王,已经到午门外了!”
朱允炆推开窗户,果然见午门外黑压压跪了一片宗室,朱橚捧着洪武爷的御容,高声喊道:“请陛下收回削藩令,否则我等就在此长跪不起!”
阳光正好照在御容上,洪武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朱允炆脸上。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道:“备驾,朕要去午门。”
齐泰急道:“陛下,诸王情绪激动,恐有不测!”
“他们是洪武爷的子孙,也是朕的叔伯兄弟。”朱允炆整理了一下衣冠,“朕这个皇帝,总不能躲在奉天殿里。”
午门广场上,宗室诸王看到朱允炆的明黄仪仗,齐齐叩首,山呼“万岁”,声音却透着寒意。朱橚举起洪武御容:“陛下请看,这是洪武爷亲书的‘藩王守则’,第一条便是‘兵权自主’!”
朱允炆接过那份泛黄的帛书,确实是洪武爷的笔迹,墨迹已有些模糊。他抬头看向诸王,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洪武爷也说过‘藩王若有二心,削之无赦’。诸位王叔王伯,沐晟私购火器、朱棣私铸钱币,难道也要朕视而不见?”
广场瞬间安静,只有风卷着落叶掠过地面。
朱允炆继续道:“削藩不是夺藩,沐晟仍能当他的布政使,朱棣的儿子入质后,澳洲依旧归他治理。朕要的,是天下兵权归一,而不是看着大明分裂成无数小块!”
“那朝廷为何要派丁德兴驻军徐州?”朱橚反问,目光锐利如刀。
朱允炆迎着他的目光,道:“防的是云南的火铳,不是沐晟。”
就在此时,云南方向传来八百里加急,驿卒滚爬着进了广场:“陛下!云南急报!沐晟……沐晟杀了布政使司的官员,扯起‘洪武’大旗了!”
澳洲的急报紧随而至:“朱棣率水师封锁南海,声称‘非洪武年号,不得通航’!”
朱允炆握着帛书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广场上的诸王炸开了锅,朱橚高声道:“陛下看到了吧!强削必反!”
朱允炆没理会诸王的喧哗,只是望着天边——那里,一朵乌云正从西南方向飘来,快得惊人。他知道,那不是自然的云,是沐晟的骑兵扬起的烟尘,是朱棣的战船劈开的浪涛,是《削藩令》这颗石子,在大明的湖面激起的滔天巨浪。
削藩令下,天下侧目。
云南的火铳已上膛,澳洲的战船正升帆,南京的宗室还跪在午门,而朱允炆站在风暴中心,手里攥着洪武爷的帛书,第一次真正明白:治天下,从来不是靠一纸诏令,而是要在“放”与“收”之间,找到那根绷得最紧却不断的弦。
只是这根弦,此刻已在他手中微微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