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要……”蒋瓛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现在杀他?朱允炆和朱允熥还不闹翻天?让他待在澳洲,离得远,翻不起大浪。倒是这两个孙子,”他拿起朱允炆的奏折,上面写着长沙粮税改革的事,“一个急着当仁君,一个急着当战神,都忘了自己是谁了。”
蒋瓛不敢吭声,看着朱元璋把奏折扔在一边,又拿起朱允熥的军报,上面说云南土司又反了,他带兵杀了三百多人才镇压下去。
“你说,朕是不是该给他们找点事做?”朱元璋忽然问,眼睛里闪着精光,“比如,让朱允炆去河南赈灾,让朱允熥去漠北巡边,看看他们到底有几斤几两。”
蒋瓛心里一动:“陛下英明。让他们离南京远点,也省得天天在朝堂上斗来斗去。”
朱元璋没说话,拿起那颗狗头金,在手里掂了掂,又放下,像是在掂量着什么更重要的东西。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棂,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打拍子。
俞靖出了宫门,才发现自己的膝盖都跪麻了。蒋瓛派了个小校送他出城,一路无话,快到聚宝门时,小校忽然说:“俞百户,刚才太孙殿下派人来问,燕王有没有带澳洲的稀罕物给他。”
俞靖心里冷笑,朱允炆倒是消息灵通。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些澳洲产的彩色贝壳:“这点小东西,麻烦转告太孙,燕王说下次带更好的。”他才不会给朱允炆好脸色,朱棣说了,朱允炆的“仁政”全是装的,骨子里比谁都狠。
送走小校,俞靖翻身上马,雨丝打在脸上,凉飕飕的。他回头望了眼巍峨的宫城,忽然觉得那红墙黄瓦里藏着无数双眼睛,正盯着澳洲,盯着朱允炆,盯着朱允熥,也盯着朱棣。
“驾!”他一夹马腹,朝着码头奔去。船上的水手早等急了,见他回来,赶紧解缆开船。船出了长江口,俞靖站在甲板上,望着越来越远的南京城,从怀里掏出朱棣的密信,用火折子点了。火苗舔着信纸,把“伺机而动”四个字烧成灰烬,飘进江里。
“百户,咱们直接回澳洲吗?”舵手问。
“不,”俞靖望着南方,“先去吕宋,燕王说那边有批铁器要运,让咱们顺路接一下。”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铁器,是朱棣让南京的铁匠偷偷造的枪管,要运到澳洲组装成新的火器。
船乘风破浪,朝着茫茫大海驶去。俞靖不知道,他带回去的那句“少管南京的闲事”,在朱棣听来,根本不是警告,而是信号——朱元璋还没选定继承人,一切都还有机会。
而南京城里,朱元璋看着地图,在河南和漠北的位置各画了个圈。蒋瓛进来禀报,说朱允炆听说河南大旱,已经主动请缨去赈灾了,朱允熥也上书说漠北的残元余孽又在闹事,请求带兵去清剿。
“呵,倒是积极。”朱元璋放下笔,“准了。告诉朱允炆,让他把黄子澄带上,别光会耍嘴皮子。告诉朱允熥,让傅友德跟着,给他当副将。”
“陛下英明。”蒋瓛躬身退下。
朱元璋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看着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天边透出点微光。他拿起那串葡萄,剩下的几颗已经有点蔫了,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漫开来,像极了这江山,看着甜美,实则藏着无数酸涩。
他想起朱棣小时候,总爱跟在马皇后身后,像只小尾巴,如今却在万里之外的澳洲养精蓄锐。又想起朱允炆刚会走路时,拿着毛笔在他奏折上乱涂,朱允熥则舞着小木剑,说要保护爷爷。时光过得真快啊,快得让人抓不住。
“你们斗吧,”朱元璋喃喃自语,“斗出个输赢来,也好让朕看看,到底谁配坐这龙椅。”他把葡萄籽吐在碟子里,一颗一颗,整整齐齐,像在摆一场无声的棋局。
窗外,雨后的阳光刺破云层,照在乾清宫的琉璃瓦上,亮得晃眼。而这场关于储位的暗战,才刚刚开始变得更加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