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陆聚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殿下!城西的移民哗变了!他们说荷兰人是朱亮祖引来的,咱们根本守不住,现在正往港口跑,想坐船逃到明盟的藩属国去!”
朱棡拄着拐杖就往外走,俞通源想扶他,却被甩开:“不用,我自己能走。”
城西的码头一片混乱。几百个移民背着包袱,吵吵嚷嚷地要登船,负责看守港口的士兵拦都拦不住。一个领头的汉子举着砍刀喊:“别拦着我们!三殿下就是想让咱们当替死鬼!他自己早晚会坐船跑的!”
“我要是想跑,早就跑了。”朱棡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移民们回头,看见三殿下拄着拐杖,一步一瘸地走来,腿上的绷带又渗出血来。他走到汉子面前,慢慢摘下头盔,露出被硝烟熏黑的脸:“我大哥朱标在北美战死,二哥朱樉在非洲战死,五哥朱橚在南美战死……我们朱家的儿郎,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的!”
他指着港口外的荷兰舰队:“你们要是想走,我不拦着。但我朱棡在这儿发誓,只要还有一个弟兄在,我就守到最后一刻。将来朝廷追究下来,所有罪责我一人承担,绝不连累你们。”
移民们沉默了。那个领头的汉子看着朱棡腿上的伤,又想起自己战死的儿子,突然扔掉砍刀,“噗通”跪在地上:“殿下,俺们错了!俺们不走了,跟您一起守马尼拉!”
其他人也纷纷跪下,哭着喊:“跟殿下死守!”
朱棡看着这些朴实的移民,突然觉得所有的牺牲都值得。他对陆聚说:“把船都收起来,派些人去安抚其他地方的移民。告诉他们,只要同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朱元璋收到朱棡收缩防线的奏报时,正在给周德兴的舰队写谕旨。奏报里说马尼拉湾的炮战击沉了三艘荷兰战船,但己方损失也不小,请求朝廷速发援兵和火药。
“周德兴的舰队走到哪了?”朱元璋问胡惟庸,手指在奏报上的“铁甲舰”三个字上重重划过。
胡惟庸连忙翻看军报:“回陛下,周将军的舰队刚过苏门答腊,遇到了台风,耽搁了两天。他说最多五天就能抵达马尼拉。”
“五天……”朱元璋皱起眉头,“希望来得及。”他拿起朱笔,在谕旨上写道:“朱棡收缩防线,甚合朕意。传令周德兴,抵马尼拉后,先助朱棡稳固防线,再伺机反击。所需火药、粮草,沿途藩属国务必全力供给,不得有误。”
蒋瓛这时从殿外进来,手里拿着份密报:“陛下,锦衣卫查到,朱亮祖派梅思祖去勾结荷兰人,说要‘共分南洋’。梅思祖还带了封信给荷兰舰队司令,说愿意提供马尼拉的防御图,换荷兰人攻下马尼拉后,把吕宋岛割给他。”
朱元璋把朱笔重重一搁,墨汁溅在谕旨上:“反了!真是反了!”他对蒋瓛说,“让韩政的旧部去福建,配合吴良、吴祯的水师,盯紧朱亮祖的动向。告诉他,只要梅思祖敢动,就先斩后奏!”
胡惟庸犹豫着说:“陛下,现在南洋战事吃紧,要是再跟朱亮祖开战,怕是……”
“怕什么?”朱元璋的眼睛里燃起怒火,“朱亮祖就是只趁火打劫的老鼠,你越怕他,他越猖狂!告诉朱棡,朕不仅派了援兵,还给他盯着背后的老鼠,让他专心打荷兰人,不用有后顾之忧!”
荷兰舰队的第三次进攻被打退时,马尼拉的城墙已经被轰得千疮百孔。朱棡站在城头,看着荷兰人撤退的战船,突然笑了——他们的炮弹快用完了,攻势明显弱了下来。
“殿下,您看!”郑遇春指着海平面的方向,“是周德兴将军的舰队!”
朱棡举起望远镜,果然看见远处出现了熟悉的大明战船帆影。虽然只有十几艘,但在此时的马尼拉港,却比千军万马还让人振奋。
“放信号弹!”朱棡喊道,“告诉周将军,我们还在!”
信号弹在天空中炸开,像朵绚烂的花。周德兴的舰队越来越近,旗舰上的“周”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荷兰舰队的司令看着突然出现的大明援军,又看了看久攻不下的马尼拉城,终于下令撤退。他们退回了吕宋岛附近,与马尼拉的大明军队形成了对峙——荷兰人占领着外围岛屿,却攻不下马尼拉;朱棡守住了核心城区,却也无力夺回失地。
周德兴登岸后,第一时间去见朱棡。看着三殿下消瘦的脸和腿上的伤,这位老将红了眼眶:“殿下受苦了!属下来晚了!”
朱棡握着他的手,摇了摇头:“不晚,正好赶上。”他指着远处的荷兰舰队,“他们虽然退了,但肯定还会再来。咱们得抓紧时间加固防御,等朝廷的更多援兵到了,再把他们赶下海。”
赵庸这时也来了,手里捧着刚统计好的名册:“殿下,周将军,这次守城,移民和士兵共战死一千三百人,受伤的更多。仓库里的粮食还够吃一个月,火药剩下不到三成……”
周德兴拍着胸脯:“殿下放心,属下带来了足够的火药和粮食,还带了医官和药材。咱们先休整半个月,再跟红毛鬼子算账!”
朱棡望着马尼拉湾平静下来的海面,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荷兰人不会善罢甘休,朱亮祖还在背后虎视眈眈,南洋的战事,远没结束。但他不怕,因为援军到了,人心稳了,最重要的是,马尼拉还在,大明的旗帜还在城头飘扬。
马尼拉的移民开始重建家园,士兵们修补城墙,商人打开了店铺,港口里又响起了叫卖声。虽然战争的阴影还在,但人们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李老汉找到朱棡,手里捧着块木板:“殿下,俺给儿子做了块新牌位,就立在城墙上,让他看着咱们守住了马尼拉。”
朱棡看着那块粗糙却用心的牌位,点了点头:“好,就立在最高的那座箭楼上。”
与此同时,吕宋岛的荷兰军营里,梅思祖正在和舰队司令密谈。“只要你们肯把吕宋岛割让给我们,”梅思祖说,“朱亮祖大人愿意出兵协助你们攻打马尼拉。我们熟悉那里的地形,知道朱棡的布防弱点。”
荷兰舰队司令捻着胡须,眼神闪烁:“朱亮祖能拿出多少兵力?若是只有几艘战船,可帮不上什么大忙。”
“大人放心,”梅思祖拍着胸脯,“福建水师一半以上的将领都是朱大人的旧部,只要他一声令下,至少能调出二十艘战船。到时候咱们两面夹击,朱棡插翅难飞!”
两人正密谋着,却不知朱棡派出的探子早已混在附近,将这番对话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趁着夜色潜回了马尼拉。
朱棡听完探子的回报,脸色凝重。他没想到朱亮祖竟真敢勾结外敌,这是要将整个南洋拱手让人。他立刻召集周德兴、俞通源等人议事。
“朱亮祖这是自寻死路。”周德兴怒拍桌子,“末将请命,带水师去端了梅思祖的老巢,绝不能让他们里应外合!”
朱棡摇了摇头:“不可。荷兰人还在对峙,咱们若是分兵,马尼拉的防御就会空虚。”他看向俞通源,“你之前说外围岛屿还有些咱们的旧部?”
俞通源点头:“是的,大概有三百多人,一直躲在山洞里打游击,时常袭扰荷兰人的补给线。”
“好,”朱棡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让他们加大袭扰力度,尤其是荷兰人与梅思祖联络的路线,务必切断。再让周将军派几艘快船,伪装成商船,去福建附近游弋,给朱亮祖制造压力,让他不敢轻易出兵。”
部署完毕,众人散去,朱棡独自站在城头,望着天边的残月。李老汉立的那块牌位在夜风中微微晃动,像在无声地诉说。他摸了摸腿上的伤,虽然还在隐隐作痛,却让他更加清醒——这场仗,不仅是为了守住马尼拉,更是为了守住大明的疆土,守住那些牺牲将士的尊严。
几天后,荷兰人的营地突然乱了起来。原来俞通源的旧部偷袭了他们的粮仓,火光冲天,连带着梅思祖偷偷送过去的一批弹药也被炸毁。荷兰舰队司令气得暴跳如雷,认定是梅思祖泄露了消息,双方就此起了嫌隙,勾结之事自然也就搁置了。
马尼拉城头上,朱棡看着荷兰营地的火光,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收缩防线不是退缩,而是为了更好地反击。只要守住这颗核心,就能像榕树一样,慢慢把根须重新扎回南洋的每一寸土地。
夜色渐深,守城的士兵换岗时,看见三殿下还站在城头,手里紧紧攥着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两个字——“守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