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朱樉愣住了。
李存义扔掉弓,扑过来扶他,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殿下……咱家错了……咱家不该……”
“别废话!”朱樉推开他,“法军的主力在市政厅,去那里放火,能烧多少是多少!”
李存义重重点头,抓起一把火铳冲进浓烟里。朱樉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太监也不是那么讨厌。他挣扎着站起来,刚要往前走,就看见市政厅方向冲出一队法军骑兵,为首的将领举着指挥刀,正是法军统帅蒙哥马利。
“抓住那个明国王爷!”蒙哥马利用生硬的汉语喊,“国王说了,活的赏一万金币!”
朱樉退到商栈的地窖里时,身边只剩下不到二十个士兵了。地窖里堆放着商人们来不及运走的丝绸和瓷器,被法军的炮弹炸得满地碎片。他靠在一个木箱上,右腿的血已经流不动了,伤口周围的皮肤泛着黑紫色——铅弹大概有毒。
“殿下,他们把地窖包围了。”王志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蒙哥马利在外面喊,让您投降,说可以送您回大明。”
朱樉笑了,咳出一口血沫:“回大明?他以为本王是李存义那厮?”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玉质被体温焐得温热,“去把剩下的火药都堆起来,本王给他们送份大礼。”
士兵们默默地搬来火药桶,脸上没有一个人怕死。朱樉看着他们,突然想起出发前母亲马皇后塞给他的平安符,说“老二性子烈,别跟人硬拼”。他当时还笑母亲啰嗦,现在才明白,原来真的有拼不过的时候。
“王志,”他从怀里掏出一封血书,“这是给父皇的奏报,你要是能活出去,就交给锦衣卫。告诉父皇,儿臣没丢他的脸,亚历山大港虽然破了,但弟兄们都在这儿。”
王志接过血书,哽咽着说不出话。
地窖门被撞开时,朱樉正举着引火绳。蒙哥马利带着法军士兵冲进来,举着火枪对准他:“放下引火绳!国王会赦免你的!”
朱樉笑了,声音沙哑得像破锣:“老子是大明的藩王,不用法国佬赦免!”他看着蒙哥马利,突然提高了声音,“告诉你们国王,非洲是大明的土地!今天老子死在这儿,明天就会有更多的大明人来!迟早把你们这些红毛鬼子赶下海!”
他猛地将引火绳扔向火药桶,火光瞬间吞噬了地窖。蒙哥马利被亲兵拽着往外跑,回头时只看见火光中那个明国王爷的身影,像尊燃烧的雕像,嘴里还在喊着什么,声音被爆炸声吞没。
朱元璋收到奏报时,正在给马皇后的牌位上香。黄绸包裹的奏报上,“朱樉战死”四个字被血浸得发黑,墨迹晕开的样子,像朵开败的花。他捏着奏报的手在抖,香灰落在牌位前的供桌上,积了薄薄一层。
“陛下……”胡惟庸站在殿外,不敢进来。
朱元璋没回头,声音平静得可怕:“老二……死的时候,喊的什么?”
胡惟庸哽咽着说:“王志……王志带回来的士兵说,殿下最后喊的是‘杀贼’……还说……还说没丢陛下的脸。”
“没丢……”朱元璋重复着这三个字,突然把手里的香狠狠摔在地上,“他当然没丢!他是我朱元璋的儿子!”
殿外的太监和宫女吓得跪了一地,没人敢出声。蒋瓛缩在角落里,看着朱元璋的背影,那背影在牌位的烛火中摇晃,突然显得格外佝偻。他想起朱樉小时候,总缠着朱元璋要弓箭,说长大了要像父亲一样打仗。那时朱元璋笑着骂他“野小子”,眼里的光却比太阳还亮。
“传旨,”朱元璋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追封朱樉为秦王,谥号‘武烈’。让王志带着他的骨灰回来,葬在孝陵旁边。另外……”他顿了顿,“给非洲所有殖民地发令,死守开罗!谁要是敢退一步,就提着脑袋来见朕!”
胡惟庸领旨退下时,听见殿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他知道,陛下又在摔东西了——从徐达、李善长战死那天起,陛下就常这样,摔完了,第二天依旧是那个铁腕的皇帝。
只是这次,摔碎的不仅是瓷器,还有一个父亲的心。
亚历山大港陷落的消息传到北美时,朱标正在修补纽约港的战船。他听完信使的话,突然蹲在地上,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顾时递过来的酒壶被他打翻,酒液渗进船板的裂缝里,像滴进伤口的血。
“二哥……”他喃喃道,“去年还说要在尼罗河上建座石桥,让大明的商队能直抵欧洲……”
在南洋,朱棡把自己关在船舱里三天。第四天出来时,眼睛布满血丝,对着马尼拉港的士兵喊:“把荷兰战俘都拉出来操练!本王要让他们看看,大明的藩王,个个都是硬骨头!”
澳洲的朱棣正在修筑堡垒,得知消息后,把杨璟送来的《军律》扔在泥里。他对费聚说:“告诉弟兄们,加把劲修堡垒。法国人敢来澳洲,本王就让他们尝尝什么叫有来无回。”
只有李存义的名字,没人再提起。有人说他在爆炸中死了,有人说他被法军俘虏了,但更多的士兵相信,那个总拿着账册的太监,最后肯定跟朱樉一起,死在了亚历山大港的火海里——毕竟,他最后射向法军的那支箭,准得不像个太监。
夕阳落在亚历山大港的废墟上,把断墙染成了血色。一只信鸽从废墟上空飞过,翅膀上沾着的灰烬,像未干的眼泪。它要飞向遥远的东方,把这里的故事,告诉那个失去儿子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