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崔掌柜压低声音,“‘家里’指示,你要利用‘深蓝’计划,尽可能打入他们的核心,获取高层决策和海外潜伏网络的情报。但前提是保证自身安全。联络方面,除非有极其紧急、关乎生死存亡的情报,否则不要主动联系我。‘三合兴’这里,也只能作为备用紧急联络点,不能频繁使用。”
“那我平时如何获取指令或传递一般性信息?”郑耀先问道。长期潜伏,信息隔绝是致命的。
崔掌柜从床板下摸出一个小巧的、类似怀表的金属物体,递给郑耀先:“这是一个经过改造的短波收音机,只能接收特定频率的加密信号。每天凌晨两点到两点十五分,注意收听这个频率。”他报出了一串数字频率,“信号会伪装成商业电台的股市行情或者天气预报,你需要用这个密码本解密。”他又递过来一本看似普通的《基隆港货物价目表》,实则内藏玄机。
郑耀先接过这两样东西,仔细收好。这种单向、被动的联络方式,虽然效率低,但胜在安全。
“另外,”崔掌柜补充道,“如果遇到极端情况,需要紧急撤离或寻求帮助,可以去台北‘蓬莱阁’茶馆,找一个叫‘老周’的茶博士。暗号是:‘有没有今年的冻顶乌龙?’他若回答:‘今年的雨水不好,只有陈年的。’便是自己人。但切记,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这条线。”
“我记下了。”郑耀先将“蓬莱阁”和“老周”牢牢记住。
“好了,你刚来,先站稳脚跟。毛人凤那边,估计很快会找你。见了面,随机应变。”崔掌柜站起身,示意谈话结束。
郑耀先也站起身,戴上斗笠:“保重。”
“你也一样。记住,活着,才能战斗。”崔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嘱托。
郑耀先拉开房门,悄无声息地融入院中的雨幕,很快便消失在“三合兴”渔行的后门外。
就在郑耀先于基隆港小心翼翼开始他孤岛潜伏的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金陵古城,已是另一番天地。
南京,鼓楼医院。
刘铭章靠坐在病床上,腿上依旧盖着薄被,脸色却比之前红润了一些。窗外阳光明媚,街道上传来庆祝解放、恢复生产的广播声和锣鼓声,与月余前的炮火连天恍如隔世。
他所在的这间单人病房,此刻成了他新的“战场”。他的“重伤”和“技术背景”引起了新政权接管人员的注意。经过初步审查和“护工”(组织安排的自己人)的暗中运作,他已被内定为即将成立的“华东军政委员会邮电管理局”的技术顾问,负责协助整顿和修复战时受损的通讯设施。
这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他获得了合法身份和接触核心通讯网络的机会;另一方面,他也将处于新政权的密切注视之下,任何疏忽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一名穿着崭新中山装、戴着眼镜的年轻干部正在病房里与他谈话,态度客气而带着审查的意味。
“刘铭章同志,你的情况我们初步了解了。你在无线电技术方面的专长,正是我们建设新中国所需要的。”年轻干部说道,“希望你养好身体后,能积极投入到新的工作中来。”
刘铭章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与虚弱:“感谢组织的信任和关怀。我一定尽我所能,将功补过…不,是贡献力量。”他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旧时代人员的惶恐。
年轻干部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具体工作安排,等管理局正式成立后会通知你。你安心养伤。”他又询问了一些技术细节问题,刘铭章都对答如流,展现出了扎实的专业功底。
送走年轻干部后,病房里只剩下刘铭章和那名“护工”。
“护工”低声道:“老刘,那边(指组织)传来消息,郑先生已安全抵达,正在设法站稳脚跟。”
刘铭章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更多的是凝重:“他那边,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我们这边,也要加快步伐了。”他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天空,“新的战斗,已经开始了。只是战场,换成了这里。”
他轻轻摩挲着藏在枕头下的那个金属管,里面是郑耀先留给他的“磐石”核心密钥备份。他知道,自己留在这片光明初现的土地上,不仅要保护好自己,更要利用新的身份和岗位,为未来可能需要的“唤醒”与“反击”,默默积蓄力量,编织新的网络。
两岸相隔,斗争的方式已然不同,但信念与使命,却从未改变。暗流,在孤岛与大陆之下,同时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