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十二州。”小吏喘息着,“百姓自发联署,控某县令私增杂税,欺瞒新政。随信附有里册、租单、乡老画押口供,共三百七十一人具名。”
苏桐接过,翻至首页。一张粗麻纸上密密麻麻写满姓名,墨色深浅不一,显是多人分写拼合而成。最上方一行大字尤为醒目:“**愿官长常施此政,使我辈终得活路**。”
她静坐片刻,将信轻轻放入“民本录”木匣。
窗外天光渐明,檐角滴露坠地。一只飞鸟掠过屋脊,翅尖挑破薄雾。
陈昭欲言又止。
苏桐已提笔写下新令:“着政事堂调江淮赋税档案,备人证三日内汇齐。另遣两名文吏,持令赴该地查访实情,不惊动地方,直报于我。”
笔锋收住时,墨点微溅,在纸上晕开如豆。
她搁下笔,目光落于舆图之上。北方旱区已被朱笔圈出,旁注“已通渠”“免租毕”字样。手指缓缓南移,停在江淮交界一带。
“百姓不怕苦,只怕公道不到。”她低声说,“只要我们不停,他们就不会放弃希望。”
陈昭低头记录,忽听外头传来脚步声。
一名驿卒奔至廊下,衣袍沾泥,手中紧握一封急报。
“大人!”他高声喊,“怀远村塾昨夜失火,师生皆安,但……但墙上新政条文被焚半幅!”
苏桐起身,未动声色。
“可知起火缘由?”
“尚在查。”
她走向门口,步履平稳。
“派人去查,不是为了抓谁。”她说,“是为了让孩子们知道,那字,烧不掉。”
驿卒怔住。
她接过湿了边角的快报,转身走回案前。
烛火跳了一下,映亮她眉间一道浅痕。
她摊开新纸,写下第一行字:
“重建怀远村塾,赐瓦木匠资银三十两,课本全补,师者另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