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映在那队禁军铠甲上,泛出冷铁般的青灰。苏桐站在断梁残垣之间,指尖还残留着方才钢尺脱手时的震颤。她未动,目光却已扫过对方领头之人腰间——那枚令牌高举过顶,形制规整,可边缘光滑如新,不见御印火漆压痕。
这是破绽。
她缓缓抬步,每一步都压着肋下伤口传来的闷痛。血已凝结,布料黏在皮肉上,动作稍大便如刀割。但她不能停。尉迟凌峰率新军列阵于侧,铳口斜指地面,看似未动,实则全员屏息待命。
“陛下可有口谕?”她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夜风,“此前音讯全无,此刻忽现清场之令,凭何取信于人?”
为首的禁军将领顿了一瞬,随即朗声道:“奉旨行事,护驾为先。殿下久战疲敝,不宜再掌兵权,容我等接管内廷。”
话音落,身后士兵齐踏一步,甲叶相撞,声势逼人。
苏桐冷笑。这些人步伐一致得近乎诡异,呼吸节奏竟也相同,不似寻常宿卫,倒像是经由同一套操练法调教而出。她不动声色,向尉迟凌峰递去一眼。
尉迟凌峰会意,低喝一声:“上前验令!”
两名新军精锐出列,快步趋前。行至半途,其中一人似被碎石绊足,踉跄扑出,肩头重重撞向那将领腰侧。
铜符滑落。
苏桐疾步上前,俯身拾起。火光下一照,心头骤然一紧——此物非宫中通用令符,而是御前司专用于密令传递的临时信物,背面刻字清晰:“辰正三刻,启天门验信”。编号为“壬戌七二”,正是三日前由皇帝亲信内侍登记入库的那一枚。
而这一枚,早在昨日午时便已被注销。
她握紧铜符,指节发白。若这东西出现在此处,只有一个解释:有人私取御用信物,假传圣命。且此人能出入寝宫、掌控密令流转,必是皇帝身边极亲近之人。
“你可知此符来历?”她直视那将领,“它不该出现在带兵之人手中。”
对方眼神微闪,旋即冷声道:“殿下多心了。此乃李公公亲手交付,言明事急从权,务必将乱党余孽一网打尽。”
“李公公?”苏桐声音沉了下来。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针,猝然刺入她紧绷的思绪。李德全,二十年贴身伺候皇帝的老太监,从不涉政,连朝会都不曾旁听。可他掌御玺出入,每日经手诏书封发,若真有意搅局,只需拖延一道旨意、调换一封密函,便可让整个皇宫陷入混乱。
更何况——
她忽然想起昨夜密室之中,最后一次传音中断前,曾有一句模糊话语自铜管传来:“……南渠……勿信……” 那是李德全临终前拼死送出的情报。可若他真是忠臣,为何又会有亲信持伪令现身?
除非……
“说!”她逼近一步,声音冷如寒刃,“是谁让你打着陛下的旗号,来收尸的?”
那将领脸色骤变,猛地后退半步,手按剑柄。
尉迟凌峰厉声下令:“围!”
新军迅速合拢,火铳齐抬,黑洞洞的铳口对准那支禁军。对方阵型微乱,却无人敢动。
苏桐盯着那将领袖口——方才他摸向袖中时,动作太过自然,仿佛藏着什么必须守住的东西。她不再迟疑,挥手示意:“搜身。”
两名士兵上前制住那人,翻检其衣袖内袋。片刻后,一人抽出一张折叠纸笺,呈至苏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