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的夜,黑得能吞没所有声响。
林薇薇提着羊角灯,独自沿着池岸行走。灯影在水面碎成千万片金鳞,随波晃动。谢云止指的那棵垂柳就在前方,枝条低垂,几乎要触到水面。
她蹲下身,灯光探入柳荫深处。池水在此处形成一个不起眼的漩涡,卷着些枯枝败叶打转。伸手拨开漂浮的杂物,指尖忽然触到个硬物——是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小匣子,拴着石块沉在水底。
正要捞起,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才人好雅兴。”含翠提着宫灯立在三步外,笑容比池水还凉,“这深更半夜的,来太液池赏景?”
林薇薇缓缓直起身,将油布匣子踩在脚下:“嬷嬷不也来了?”
“皇后娘娘丢了支凤头钗,命奴婢带人来找。”含翠身后闪出两个粗使嬷嬷,手里拿着长竿,“才人可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
宫灯的光扫过水面,晃得人眼花。林薇薇瞥见柳枝上系着条极细的红线——是谢云止白日里系上去的记号。
“倒是瞧见个亮闪闪的物件,”她指向池心,“往那边去了。”
趁含翠转头望去,她脚尖一勾,将油布匣子踢进柳树根系的缝隙里。
“奴婢去那边找找。”含翠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带着人往池心去。
待脚步声远去,林薇薇迅速捞起匣子。油布裹得严实,打开后是个紫檀木盒,锁孔里插着半截断钥匙。盒盖上刻着枚杏花印记,与郑贵妃香谱上的一般无二。
她将木盒藏入袖中,转身离开。走出不远,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水声——含翠到底还是起了疑心,正在搜查那片柳岸。
回到秋水苑时,三更梆子刚响过。她闩好门,就着烛火细看木盒。锁已锈死,用力掰扯下,盒盖弹开的瞬间,霉味扑鼻。
里面没有珠宝,只有一叠信笺。最上面是张药方,写着“安胎益气丸”,底下却用朱砂添了几味药:红花、桃仁、麝香——都是孕妇大忌。
药方底下压着封信,字迹娟秀却潦草:
“杏姊亲启:彼等已在丸中添料,万勿再服。太液池水亦不可近,切记!”
落款是“愚妹婉”,日期恰是郑贵妃薨逝前半月。
林薇薇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原来郑贵妃至死都在示警,只是这封信永远没送到该收的人手里。
匣子最底层是半块残破的玉珏,纹样奇特,像是某种信物。玉珏旁有张泛黄的舆图,标注着太液池的暗流走向,其中一条支流直通宫外。
窗外忽然传来夜枭啼叫。她吹熄烛火,从窗缝望出去,见谢云止站在院墙阴影里,正往这边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