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亭中棋(1 / 2)

流杯亭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悬在水面的海市蜃楼。林薇薇沿着太液池畔的小径缓缓而行,裙摆扫过沾露的青草,留下蜿蜒的水痕。

她特意选了这条最偏僻的路。晨雾尚未散尽,巡夜的侍卫刚交班,正是宫中人迹最稀少的时刻。指尖在袖中反复摩挲那片薄绢,粗糙的触感提醒着她此行的凶险。

亭子比她想象的要破旧些。八角飞檐上的漆色斑驳,石桌石凳布满青苔,唯有中央蜿蜒的水槽还保持着玉石的光泽。这里曾是先帝与文人墨客曲水流觞的雅处,如今荒废在太液池最僻静的角落,连鸟鸣都显得稀疏。

她在亭中等了一炷香的工夫。

水声潺潺,偶尔有锦鲤跃出水面,鳞片在晨光中一闪。就在她以为这是个恶作剧,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谢云止站在三步开外,依旧是一身太医官袍,手里却提着个食盒。

“才人好早。”他语气平静,仿佛他们只是偶然相遇。

“太医约在此处,不会只是为了请我用早膳吧?”

他走近,将食盒放在石桌上。盒盖揭开,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最底下却压着一本薄薄的册子。

“这是郑贵妃入宫前的脉案。”他声音压得极低,“家母曾是郑家的家医。”

林薇薇的心猛地一跳。她翻开册子,泛黄的纸页上,娟秀的字迹记录着一个少女的脉象:肝郁气滞,忧思过甚。

“郑贵妃入宫前,曾与安远侯世子有婚约。”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重重迷雾。林薇薇捏着册子的指尖微微发白。原来如此——安远侯府对她这个冷宫废妃的格外关照,恐怕不止是看中她的调香手艺。

“太医为何告诉我这些?”

谢云止的目光投向水面,晨光在他清俊的侧脸投下淡淡的阴影。“三日前,太医署整理旧档,发现郑贵妃薨逝前半年,长春宫每月都领取大量的苦杏仁。”

苦杏仁。少量可止咳平喘,过量则......

林薇薇忽然想起那本《香乘》里,郑贵妃在“雪中春信”旁添的朱批:“龙脑半分,多则夺味。”那不像是在调香,倒像是在记录某种剂量。

“太医署当年没有发现异常?”

“当年的院判,是皇后娘娘的表亲。”谢云止的声音平静无波,“郑贵妃薨后三个月,他便告老还乡了。”

亭中一时寂静,只有水声潺潺。晨雾渐渐散去,太液池对岸的宫阙显露出清晰的轮廓。林薇薇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那影子陌生得很。

“才人可知,为何陛下特许您去太医署书库?”谢云止忽然问。

林薇薇摇头。

“因为三日前,安远侯在御前夸赞才人慧心巧思,说您若能博览群书,必能调制出更多利国利民的香方。”

棋子。她终究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安远侯府要借她查清旧案,皇帝要借她平衡后宫,而皇后......

她忽然想起那几盆突然枯萎的白玉兰。那不是警告,是灭口——皇后或许已经察觉,安远侯府在通过她调查郑贵妃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