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掌柜！在哪儿收？现在就收吗？”
人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疑虑和不安。
魏长风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得目瞪口呆，他看着那个站在板车上，意气风发，仿佛能将天都捅个窟窿的李闲，心中那仅存的一丝理智，也被一股滚烫的豪情彻底淹没。
疯了，都疯了。
可他娘的，这种跟着一起疯的感觉，怎么这么痛快！
“老魏！还愣着干什么！”李闲从板车上跳下来，一巴掌拍在魏长风背上，“搭台子！设三个点！你负责记账发凭证，牛大力带人维持秩序，称重！赵师傅，你最有经验，负责带人检验布料，分类！”
“钱！把那几箱银子都给我搬出来！今天，我要让整个天玄城都看看，我百锦坊，不缺钱，更不缺人心！”
李闲一边发号施令，一边感到一阵阵眩晕袭来。
同时背负皇朝气运和天下那“偿命之契”的因果，对他精神力的消耗是巨大的。他现在全凭一股气在硬顶着。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枚木雕塞进怀里，冰冷的木头贴着胸口，那股阴冷的宿命感，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他要赢。
他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漂亮亮，赢得让那个阁主气得吐血。
很快，三张长桌在店铺门口一字排开，几箱白花花的银子被搬了出来，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
第一个响应的，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婆婆。她抱着一摞洗得发白，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衣服，走到了桌前。
“侯爷……这是老婆子攒了一辈子的旧衣裳，您看……能行吗？”
李闲一眼就认出，这是昨天那个被混混欺负，他顺手解围的老人。
他亲自上前，接过那个包裹，郑重地放在秤上。
“行！怎么不行！”李闲对着魏长风笑道，“老魏，记上！这位大娘的布，按最好的绸缎算！给双倍的价钱！”
魏长风一愣，但看着李闲那不容置喙的眼神，立刻高声唱喏：“好嘞！王大娘，上等布料，共计十二斤，折银三两六钱！凭证一张！”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连洗得发白的麻布都按双倍绸缎价收，这位侯爷，是真仗义！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整个百锦坊都动了起来。家家户户翻箱倒柜，将压在箱底的旧衣服全都抱了出来，在布行门口排起了长龙。
一时间，这条刚刚还死气沉沉的街道，变成了天玄城最热闹的集市。
而在街角的一间茶楼二楼，临窗的位置。
那个天青色锦袍的中年男人，正静静地看着楼下那热火朝天的景象。
他面前的茶水，已经凉透了。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
断其原料，釜底抽薪。这是天宝阁对付不听话的商户，百试不爽的阳谋。
这一招，足以让任何一个商家在三天之内资金断裂，信誉破产，跪地求饶。
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李闲，怎么就能把一手必死的棋，走成了这样？
收旧布，织新衣？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疯言疯语！
可楼下那堆积如山的“破烂”，和百姓们脸上那狂热的拥护，却又无比真实地告诉他，这个疯子，他做到了。
他不仅没被孤立，反而通过这次“危机”，将整条街的人心，彻底拧成了一股绳。
“大人……”一名手下在他身后低声问道，“要不要……再采取些手段？比如，派人去恐吓那些百姓……”
“不必了。”中年男人缓缓摇头，声音有些干涩。
他现在才明白，阁主为什么说那是一只冲进瓷器店的疯狗。
你用对付人的方法，去对付一条疯狗，是行不通的。
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把他做的一切，原原本本，回报阁主。”中年男人端起那杯冰冷的茶，一饮而尽。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人群中那个正咧嘴大笑，忙着给一个孩子发糖的身影上。
“我倒要看看。”
“用这些破烂织出来的布，除了你自己，还有谁会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