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的目光,落在了客栈二楼的一处空无一人的栏杆上。
“另一位朋友,听了这么久的墙角,不累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堂里。
无人应答。
夜风从门口吹入,卷起几片落叶。
李闲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千鸟观那两个,是蠢货,也是恶客。我请他们走,是因为他们弄脏了我的戏台。”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而您二位,只是看客。看戏嘛,我欢迎。只要买了票,爱看多久看多久。”
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随手一弹。
铜钱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叮”的一声,不偏不倚地落在他刚刚坐过的桌子正中央。
“这是今天的票钱,我请了。”
“不过,我这人唱戏,喜欢清场。不相干的人太多,容易影响我发挥。”李闲的嘴角,重新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三分狡黠七分玩味的笑意,“所以,还请二位,明日日落之前,离开临江府。”
“当然,你们也可以不走。只是,我下一出戏,唱的是‘关门打狗’。到时候,要是误伤了哪位看客,那就不太好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双手插在袖子里,迈着那副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客栈。
在他身后,二楼的阴影里,那名负剑青年扶着栏杆的手,指节捏得发白。他的师父,那名仙风道骨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旁,目光深沉地望着那枚在桌上静静躺着的铜钱。
“师父,他……他发现我们了!”青年声音干涩。
“从一开始,就发现了。”老者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疲惫,“他对千鸟观那两个小辈说的每一句话,既是说给他们听的,也是……说给我们听的。”
“神武遗民……敕封英灵……此人,究竟是在虚张声势,还是……”青年不敢再说下去。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李闲消失的方向,许久,才轻轻摇头。
“他说得对,我们只是看客。”
“这出戏,我们看不懂,也掺和不起。票,已经收到了。”
老者转身,身影重新没入黑暗。
“走吧。临江府这潭水,已经彻底浑了。”
……
李闲走在寂静无人的长街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那股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疲惫感,再次涌了上来。
一场戏,吓退了两拨人。
一拨是心怀鬼胎的仇家,另一拨是深浅不明的看客。
他成功地将自己从“被怀疑的目标”,重新伪装回了那个“狂妄无知的幌子”,甚至还给自己捏造了一个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幕后黑手”——神武遗民。
接下来,青玄宗大概率会缩起头来,疯狂查阅古籍,去考证这个“神武遗民”的真假,而不敢再轻易来临江府送死。
这为他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心念沉入体内。
归墟之种依旧在安静地消化着功德与气运,而那三千英灵所化的光点,似乎比之前更加凝实了几分。
李闲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演戏,也是个体力活,还是个技术活。
最关键的是,这出戏的成本,太高了。
他抬起头,看向挂在天边的残月,眼神闪烁。
“搭了这么大的台,请了这么多人看戏。”
他轻声自语,声音消散在冷冽的夜风里。
“这票钱,总不能只收一枚铜板吧?”
青玄宗,这口被他端掉的“炉子”,可得连本带利地吐出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