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朱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像个得了新奇玩具的顽童，随后慢悠悠地走向那座象征着“王法”的公案。
公案后，县太爷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枯叶，裤裆处传来一阵骚臭，已是吓得尿了，眼中的李闲，比刚才那状若妖魔的小女孩，要恐怖一万倍。
李闲没有看他，目光落在公案上那份早已写好的卷宗上。
卷宗的标题写得清清楚楚：《黑木镇时瘟妖人许氏伏法记》。
字迹工整，用词严谨，只等用印，便是一桩铁案。
“写得不错。”李闲拿起卷宗，像是在品评一幅字画，啧啧称奇，“故事编得有头有尾，逻辑清晰。许又今死于意外，其妻女因思念成疾，走火入魔，引动瘟疫，为祸乡里。最后，仙长下凡，拨乱反正，县令大人明察秋毫，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他每念一句，县太爷的脸就白一分，堂下众衙役的脸色，则黑一分。
李闲把卷宗轻轻放下，沾着朱砂的手指在“伏法记”三个字上轻轻一抹，留下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可惜啊，故事里，总有那么一两个角色，不太安分。”
他绕过公案，走到县太爷面前。县太爷“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瘫跪在地，连连叩首：“好汉饶命！上仙饶命！此事……此事与本官无关！都是这妖道！都是刘家逼我做的！”
“哦？”李闲挑了挑眉，蹲下身，与他平视，声音里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温柔，“刘家逼你？怎么逼的？他们不是本地的大善人吗？年年都捐钱修桥铺路，你这官袍，怕是也有他们家不少丝线吧？”
这番话，如同一把尖刀，精准地捅进了县太-爷的软肋。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恐慌，随即又被求生的欲望压下，语无伦次地喊道：“是刘家！都是刘家那群天杀的！他们……他们给了我好多钱……不，是他们逼我收的！他们说事成之后，京里的大人会……会提拔我……只要……只要把案子结了，就说许又今的婆娘是妖人……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啊上仙！”
“黄金千两，官升一级。”李闲重复着，点了点头，仿佛在替他算一笔账，“换两条无辜的人命，和黑木镇上下几百口人的安宁。这买卖，划算。”
他站起身，环视着那些已经怒不可遏的衙役，声音陡然拔高：“你们都听见了吗？你们的父母官，为了黄金和官位，就要把你们，把整个黑木镇，当成祭品，献给那吃人的‘聚魂炉’！”
“聚魂炉是什么？”王奎终于忍不住，红着眼睛嘶吼道。
李闲嘿嘿一笑，根本没理王奎，反而用那支沾着朱砂的笔，在舆图上黑木镇的位置，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红圈，像一道血淋淋的伤疤。“‘聚魂炉’？啧，这名字起得还挺文雅。”
他撇撇嘴，语气里满是嘲弄，“说白了，不就是一口吃人的大锅吗！拿咱们脚下这片地当锅，拿地脉当柴火，再把那个倒霉将军和三万冤魂当成主菜，咕嘟咕嘟炖了几十年……啧啧，一锅大补汤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朱笔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圈，将整个黑木镇都圈了进去。
“青玄宗，发现了一条捷径，他们发现，可以直接从这些被困的灵魂身上，‘提炼’出一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