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宗,后山,杂役食堂。
李闲端着一个比他脸还大的木盆,挤在打饭的队伍里,哈欠连天。
“饿,饿死了……”他有气无力地冲着打饭的胖师兄嚷嚷,“王师兄,给力点,我感觉我能吃下一头牛。”
胖师兄勺子一抖,差点把肉末全洒了,他压低声音,紧张兮兮地凑过来:“小点声!你小子不要命了?现在整个宗门都快炸锅了,你还惦记着吃牛?”
李闲扒拉着盆里少得可怜的几块肉,不满地撇撇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饭不吃饱,哪有力气看热闹。”
“还看热闹?”胖师兄脸色更白了,“西三区那边,据说一夜之间死了上百个外门弟子!死状……啧啧,听说都被吸干了!现在人心惶惶,都说是闹了邪祟!”
他把勺子里的肉全倒进李闲盆里,推了他一把:“赶紧吃,吃完回屋里待着,别乱跑!执法殿的师兄们眼睛都红了,逮着乱窜的,直接就抓去审问了!”
李闲端着饭盆,找了个角落蹲下,狼吞虎咽。
昨晚那场“加班”,耗空了他所有精力。现在他感觉身体里像是破了两个洞,一个疯狂地想吃东西,一个则在隐隐作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抽走了。
他一边刨着饭,一边心不在焉地琢磨。
很奇怪。
就在刚才,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两个截然不同的感觉。
一个感觉,在宗门里头,好像是丹殿那边。暖洋洋的,挺亲切,跟自个儿丢了的宝贝似的,正一闪一闪地喊我呢。
另一个感觉……妈的,在西边,老远了。又冷又硬,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还带着股杀猪没放干净血的味儿。怪了,怎么感觉跟我还有点儿关系?晦气!
“错觉吧……肯定是饿傻了。”
李闲摇了摇头,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打了个饱嗝。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决定回自己的小破屋睡个回笼觉。
管他什么邪祟,什么恐慌。
天大的事,也大不过补觉。
……
西行的天空中,四道流光撕开云层,快得如同闪电。
为首的五行子,周身环绕着五色神光,化神境的威压如同一座移动的山脉,将周遭的天地灵气都挤压得扭曲变形。
木清柔跟在最后,刺骨的罡风刮在她脸上,却远不及她内心的冰冷。
越是向西,天色就越是昏暗。
原本湛蓝的天空,被一层不祥的紫黑色笼罩,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腐朽与甜腻的诡异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毒药。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人。
孙百符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仿佛已经提前预见了自己的结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金锐锋则像个提线木偶,只是机械地跟着飞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曾经锐利如剑的眼睛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麻木。
他们是去赴死的。
以罪人的身份,去弥补百年前的过错。
木清柔惨然一笑,心中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她的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反复闪现出玄清道人离去时那决绝的背影,和那座冰冷的宗主宝座。
以及……另一个更不合时宜的,懒洋洋打着哈欠的脸。
荒诞。
可笑。
就在这时,她心头猛地一跳。
在身后极遥远的方向,在宗门那片被死亡阴云笼罩的区域里,她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碍眼”的活力。那感觉……不像是希望的烛火,反倒像是在一潭死水里拼命扑腾、搅得天翻地覆的一只鸭子,混乱、顽固,还带着几分让她莫名熟悉的、不着调的烦人气息。
那感觉就像是无边黑夜里的一点烛火,风雨飘摇,却倔强地燃烧着,与这片天地间弥漫的死亡气息,形成了最鲜明的对立。
它在对抗。
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在对抗着“天劫渊”那吞噬一切的恶意。
这股感觉,与天级丹殿里那颗神秘魔丹的气息,隐隐重合。
木清柔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或许……玄清说得对。
值得他们用命去争取的,不是某一个人。
而是那个,能让宗门……看到明天的希望。
……
距离乱石谷不到百里的一处狭长峡谷中。
另一支王家小队,正在小心翼翼地穿行。
这支队伍的头领,是王家的二长老,一个元婴初期的老者。他比王冲更加谨慎,一路上不断释放神识,探查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都打起精神!”他低声喝道,“根据三弟传来的讯息,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处的乱石谷休整,我们很快就能与他们会合。越是到最后,越不能掉以轻心!”
“是!”身后的族人齐声应道,眼中闪烁着同样的狂热。
他们能感觉到,那股来自“圣地”的呼唤,越来越强烈了。
就在这时,队伍末尾的一名青年,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峡谷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