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道人锐利的目光，扫过孙百符、金锐锋、木清柔三人惨白的脸。
“孙师弟，现在，你还确定，你们只是‘侥幸’吗？”
大殿的压力，几乎凝成实质。
孙百符张口欲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解释这惊人的“巧合”。他的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而神魂里的小人，已经开始拍着手，唱起了第二段。
“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就在他精神即将崩溃的边缘，一道清冷的声音，如寒冰碎裂，在大殿中响起。
“回禀代宗主。”
木清柔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血色，但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却燃着一簇压抑到极致的火焰。那火焰里，是屈辱，是不甘，更是被一个杂役弟子肆意摆布后，无处发泄的愤懑。
“那里，没有侥幸。”她迎着玄清道人的目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层下凿出来的，“只有……新的规矩。”
“规矩？”玄清道人眉头一拧，殿内其他长老也露出了愕然之色。
“是的。”木清柔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个我们无法理解，更无法违抗的规矩。在那里，宗门的法则……无效。”
这番话，比孙百符那漏洞百出的说辞，更加惊世骇俗。
它没有解释任何事，反而将谜团，引向了一个更深邃、更不可知的方向。
玄清道人死死盯着她：“什么规矩？”
木清柔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她能说什么？说那个规矩的名字叫李闲？说他能让死人开口，能让天地变色？说他能让你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发自内心地歌颂他天下无敌？
她说不出口。
那道灵魂禁制，不是简单的言语封锁，它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认知扭曲。
就在大殿的空气凝固到仿佛要结冰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一名内门弟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恐慌，甚至忘了行礼。
“代宗主！不好了！”
玄清道人眼神一厉：“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弟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西……西三区的外门弟子宿舍，出事了！就在刚才，一整个院子的弟子，全都……全都死了！”
“什么！”满殿长老，勃然变色。
“死状……死状和丹心殿里那些师兄们，一模一样！”那弟子语无伦次地喊道，“而且……而且那股香气，现在已经飘散开来了！好多……好多弟子闻到那股香气，都跟傻了一样，朝着那边走，脸上……脸上还都挂着笑！”
这个消息，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了死寂的湖面。
如果说，之前核心弟子的陨落，是一场发生在遥远边疆的诡异天灾。
那么现在，这场天灾，已经兵临城下，在宗门的心脏地带，开始了它的“播种”。
玄清道人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不再去看孙百符等人，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杀机与决断交织。
“传我谕令！”他的声音，如滚滚寒流，传遍大殿。
“其一，立刻封锁西三区，开启区域性防御大阵，任何人不得进出！”
“其二，命丹阳真人即刻带人前往，不惜一切代价，查明那异香的源头！所有弟子，立刻屏住呼吸，以灵力护体，远离异香扩散之地！”
“其三，执法堂弟子全体出动，维持宗门秩序，敢有趁乱生事者，杀无赦！”
一连三道谕令，果决狠辣。
大殿内的长老们立刻领命，化作一道道流光，飞出大殿。
原本凝重的宗主大殿，瞬间空旷下来。
玄清道人转过身，重新看向了依旧站在原地的孙百符三人。
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神念如水银泻地般一扫而过，仔细分辨着他们身上残留的每一丝气息。
“奇怪……”他眉头微皱，似乎发现了什么与预想不符的情况，“你们身上……没有那股献祭的异香。”
孙百符等人心中一凛。
“在事情查明之前，”玄清道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们三人，即刻返回各自洞府，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外出，不得与任何人联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禁足，而是……隔离审查。
“若让我发现，此事与你们有关……”
玄清道人没有把话说完，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两名执法堂弟子走了上来，对着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孙百符苍老的身躯，又佝偻了几分。
他默默地转身，跟在执法堂弟子身后，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老人。
金锐锋依旧失魂落魄，机械地迈动着脚步。
只有木清柔，在转身的刹那，回头望了一眼那座顶天立地的宗主宝座。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无比复杂的情绪。
宗门的危机，同门的惨死，代宗主的雷霆手段……这一切，本该让她感到忧心与沉重。
可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张脸。
那张脸，正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用一种嫌麻烦的语气，抱怨着刚刚结束的“加班”。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这场席卷了整个万象宗的、诡异而恐怖的献祭……
会不会……
又是那个男人，不小心打翻了什么东西？
玄清道人冰冷的目光，转向大殿之外，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三名等候在飞舟旁的弟子。“传令下去，将钱多多、石雷、柳莺儿三人，带往丹心殿，由丹阳真人亲自检查，确保他们身上没有沾染任何异样。
另外，单独审问，记录下他们在封印点所见所闻的每一个细节，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得遗漏！”
“是！”殿外有弟子领命而去。
处理完这一切，玄清道人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孙百符三人离去的方向，眼中的疑云，却愈发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