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锐锋的骄傲,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那不是灵压,不是威势,而是一种更古老、更野蛮的东西。
它绕过了他引以为傲的护体剑罡,无视了他坚如磐石的剑心,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直直刺入他的神魂本源。
恐惧。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猎物面对天敌时最原始的战栗。
他引以为傲的庚金剑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变成了脆弱的白铁,在那尊一闪而逝的巨猿虚影面前,连被折断的资格都没有。他的双腿在微微颤抖,想要后退,却发现身体像是被无形的枷锁钉在原地。
那双漠然的金色瞳孔,明明只是虚影,却让他感觉自己从里到外被看了个通透,所有的心思,所有的轻蔑,都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
石雷收回了目光,那股令人窒息的洪荒气息也随之潮水般退去。
帐篷内,死寂无声。
钱多多躲在石雷宽厚的后背下,探出半个脑袋,看着脸色煞白的金锐锋,心里爽得快要吹口哨。
柳莺儿的眼眸中,青莲轻轻摇曳,她能感受到那股力量中蕴含的,是纯粹到极致的“生”与“力”,霸道,直接,不讲任何道理。
木清柔原本温婉的脸上,也满是惊愕。她下意识催动的乙木灵气,在那股气息面前,如同微风拂过山岗,毫无作用。
孙百符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转向脸色青白不定的金锐锋,眼神没有赞许,只有严苛的审视:“现在,你明白你的位置了吗?”他顿了顿,语气不带丝毫感情,“他是锤,你是锋。你的任务,是保证锤子落下前,没有碎石硌到锤面。再有异议,便由木清柔顶替你的位置,金脉会派其他人来。听懂了?”
金锐锋嘴唇翕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葬神渊的核心,是规则崩坏、魔气倒灌的漩涡。你的剑,很锋利,但斩不断那里的混乱因果。老夫的阵法,能隔绝,能勘破,却无法深入核心。”孙百符的声音不带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只有这种不依赖天地灵气,源自生命本身,最纯粹、最原始的力量,才能像一柄凡铁重锤,在万千乱象中,砸开一条通路,将‘镇魔桩’钉进去。”
他终于转向金锐锋,眼神锐利如刀。
“你的任务,是为这柄‘重锤’,扫清所有敢于阻拦的碎石。他是锤,你是锋。现在,你还有异议吗?”
这番话,既是解释,也是台阶。
金锐锋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地盯着石雷,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嫉妒,以及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畏惧。
“……没有。”
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猛地一甩袖,转过身去,不再看任何人,只是用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剑柄,仿佛只有那冰冷的触感,才能让他找回一丝安全感。
“很好。”孙百符对此毫不在意,他转身对着沙盘,继续道:“既然没有异议,即刻出发。葬神渊外围的空间壁障已经极不稳定,寻常飞舟无法靠近。我们将乘坐宗门特制的‘墨龙舟’,直插禁区边缘。”
他手一挥,五枚色泽各异的玉符飞向五人。
“这是‘同心符’,能让我们在一定范围内感知彼此位置,也能紧急传讯。记住,一旦进入葬神渊百里范围,神念传讯就会被严重干扰,甚至扭曲,不要轻易相信你们‘听’到的任何东西。”
钱多多接过玉符,宝贝似的先用袖子擦了擦,神念探入感受了一下,才小声对柳莺儿嘀咕:“师姐,这玩意儿做工一般啊,里面的阵纹有点糙,有效距离肯定不远。万一到时候串线了,我喊救命,结果传到魔物耳朵里,那不是上门送人头吗?不行,这抚恤金还得再谈谈……”
石雷一记眼刀扫过来,他才悻悻地闭上了嘴,但手却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储物戒,仿佛在盘算这次出差的亏损率。
孙百符最后看了一眼沙盘上那团令人心悸的墨色,沉声道:“此行,以打入‘镇魔桩’为唯一目标,其余一切,皆可舍弃。包括……我们自己。”
帐篷内的空气,再次变得沉重。
一炷香后。
西线阵地的后方,一艘通体漆黑,外形如同一条收敛了鳞甲的蛟龙般的飞舟,静静悬停在半空中。它没有寻常飞舟的灵光闪烁,只有一层淡淡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阴影笼罩其上。
石雷五人,在几名阵法堂弟子的引导下,登上了墨龙舟。
舱门关闭,没有一丝声响。
内部空间不大,刚好容纳五人。没有舷窗,只有面前一面巨大的水镜,清晰地映出外界的景象。
金锐锋一言不发地走到角落盘膝坐下,手死死地握住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