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长针,对准了李闲的眉心。
针尖那一点幽光,在李闲急剧收缩的瞳孔中,无限放大。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李闲的大脑,一片空白。
然而,就在那‘锁魂针’即将刺下的瞬间,一声充满了无尽苍凉与决绝的龙吼,响彻天地!
“就算本座今日归于寂灭!也绝不会让你这等污秽之物,得到至尊留下的‘钥匙’!”
“纪元之火,燃我残躯!”
“同——归——于——尽!”
轰隆!!!!
那只已经黯淡到极致的火焰巨眼,在这一刻,轰然爆开!
它选择了自爆!
将自己这缕残存了万古的规则碎片,彻底点燃!
毁灭。
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毁灭。
当炎火赤龙选择点燃自己那缕万古规则的瞬间,李闲才第一次真正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
那不是爆炸,不是冲击波,更不是能量的宣泄。
那是……“存在”的抹除。
以他为中心,整个【炎火殿】废墟的空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然后狠狠一拧。
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化作了扭曲的线条。脚下的琉璃火海,天空中黯淡的火焰巨眼,远处挣扎的“烂火”,甚至包括墨尘那张僵硬的脸和针尖的幽光……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拉伸、撕裂,然后化作最原始的光与暗的混沌洪流。
李闲感觉不到疼痛。
因为他的肉身,在那一瞬,概念上就已经不存在了。
他只剩下最后一缕濒临溃散的意识,像一叶在宇宙风暴中打旋的孤舟,随时都会被碾成虚无。
他看见了。
在那场毁灭风暴的核心,墨尘手中的“锁魂针”第一个化为齑粉。紧接着,他那只按在李闲头顶的手,连同整条手臂,都像是被岁月瞬间侵蚀了亿万年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剥落、风化。
墨尘的脸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露出了一种混杂着惊愕、狂热与极度不甘的复杂神情。
他低估了这头龙的决绝。
一头守护了万古的孤傲生灵,在最后的时刻,选择的不是苟延残喘,而是用自己的“死亡”,来净化一切。
“不……”
墨尘的口中,发出一个无声的音节。
他的身躯,在那规则的终极烈焰中,开始迅速解体。灰色的道袍、干枯的皮肤、由万千药力构成的血肉……都在被强行还原成最基础的粒子。
李闲的意识,在彻底沉沦前的最后一秒,竟生出一种荒诞的快意。
拉个垫背的,还是个究极变态,不亏!
然而,就在他准备迎接“游戏结束”的字幕时,一道清冷得不似凡间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像一根冰锥,精准地刺入了他那即将消散的神魂风暴之中。
那意念中传来萧紫云熟悉的、带着一丝不耐的声音:“我该怎么说你呢,真以为自己无敌啊。”
李闲的意识猛地一颤。
幻觉?还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不,都不是,这声音太真实了,真实到他能清晰地“听”出其中那份熟悉的、居高临下的淡漠,以及一丝被刻意压抑的……恨铁不成钢。
“以后对敌,总要留几分力,把底牌一次性打光,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别傻乎乎的。”
一连三句话,如同三道清泉,强行注入了他滚烫混乱的意识核心。那即将彻底崩碎的神魂,竟被这股外来的意志强行“锚”住了一瞬。
就这一瞬,让他得以在毁灭的洪流中,保持了最后一丝清明。
也让他……看清了墨尘最后的手段。
在身躯彻底被规则之火吞噬的前一刹那,墨尘做了一个动作。
他那仅存的头颅和上半身,猛地向内一缩,仿佛一个极致凝练的黑洞。他所有的生命精华、所有的药理道蕴、所有那诡异的剧毒规则,都在那一刻被压缩到了一个点。
然后,啵。
一声轻响。
他那即将被焚毁的身躯,从内部裂开,如同一件被丢弃的、干枯的蝉蜕。
一只通体漆黑,翼展不过三寸的蝴蝶,从那蝉蜕中,翩然飞出。
那不是生灵,更像是一种“概念”的凝聚体。
它的翅膀上,没有绚烂的色彩,只有无数比发丝更细密的、宛如药理图谱般的扭曲纹路。每一次扇动,都会在空间中留下一道道细微的、不可见的“腐朽”痕迹。
墨蝶!
它没有逃,反而主动迎向了那毁灭风暴最猛烈的核心。
那能抹除一切存在的规则之火,在触碰到它翅膀的瞬间,竟像是遇到了克星,被它翅膀上那些诡异的药理纹路迅速“解析”、“中和”,最后化作一丝丝精纯的、带着死寂意味的黑气,被它彻底吸收。
它在……吞噬这场爆炸!
吞噬一缕纪元规则碎片自爆所产生的力量!
李闲的意识看得头皮发麻。
这已经不是“疯子”能形容的了。这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炎火赤龙的同归于尽,不仅没能杀死他,反而成了他的一次“进补”!
墨蝶在风暴中心艰难地盘旋了一圈,它的身形比来时凝实了些许,但翅膀上的焦痕和摇晃的姿态,无声地诉说着吞噬这股力量的艰难。
它确实“吃撑了”,甚至有些消化不良,但那双复眼中,却闪烁着更加深邃的、对力量的渴望。
只有一种看待私有物的、不容置喙的标记感。
仿佛在说:你,迟早是我的。
随后,它翅膀一振,轻易地撕裂了正在缓缓平息的空间风暴,消失在扭曲的光影尽头。
……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当李闲再次恢复对身体的感知时,世界已经变了模样。
没有了【炎火殿】,没有了琉璃火海,也没有了那遮天蔽日的火焰巨眼。
他躺在一片死寂的、广袤的灰色荒原上。
天空是铅灰色的,大地是粉末状的灰白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规则燃尽后留下的、呛人的虚无气息,这里,灵气枯竭,法则不存,仿佛是天地间的一块巨大伤疤。
炎火赤龙,成功了。
它用自己的寂灭,将这片被墨尘污染的领域,连同自身存在的痕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李闲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他失败了。
他此刻的状态,比之前被炎火赤龙压制时还要凄惨百倍。神魂像是被无数人踩过的烂泥,勉强聚合在一起,却虚弱得连动一根小指头的念头都难以产生。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带着淡淡腥气的液体。那是他本源神魂受创后逸散出的能量。
他真的……差点就死了。
如果不是萧紫云那几句突如其来的话,强行稳住了他的心神,恐怕他现在已经和这片荒原一样,化作宇宙的尘埃了。
他转动眼珠,艰难地扫视着这片死寂的荒原。空无一人。那个咋咋呼呼的女人,连同那头孤傲的古龙,都彻底消失在了这场寂灭之中,只剩下他自己,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孤魂。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言灵”和“神魔眼”是万能的,一直以为,凭着自己这张嘴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就能在任何困境中搅弄风云。
今天,现实给了他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在真正的、不讲道理的、视规则为玩物的怪物面前,他那点小聪明,那点所谓的底牌,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对方根本不跟你玩什么阴谋阳谋,不给你任何言语交锋的机会。
一个要把你炼成丹。
一个要把你当钥匙。
他们只是在陈述一个结果,然后动手去拿。
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一块肉,被两个大厨争抢,唯一的区别,是谁的刀更快一些。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灰色粉尘。
李闲的目光,落在了那只漆黑的蝴蝶消失的方向。
他知道,事情没有结束。
那个怪物,还会再来。下一次,自己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恰好碰到另一头老龙玩自爆吗?还能再“听”到萧紫云的警告吗?
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不自觉地又回响起那几句清冷的话语。
“以后对敌,总要留几分力。”
“别傻乎乎的。”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带着淡淡腥气的液体。那是他本源神魂受创后逸散出的能量。他本能地蜷缩了一下,像一只被暴雨打湿的野猫,只求能从这片虚无中找到一丝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