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定北侯府文澜苑内,罗晴终于睡饱自然醒来。虽觉身子还有些慵懒乏力,但精神却好了许多。她起身梳洗,用了些清淡可口的早饭,便如常坐到书房,开始处理府中日常事务,翻看年终各处呈报上来的账本。
正当她凝神核对一串数字时,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夫人,世子爷下朝回府了,一并回来的还有太医院的刘院正。”
罗晴执笔的手一顿,抬起头,面上露出诧异之色。她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侯爷和林母近日气色红润,身体康健;瑾瑜一早就去了尚书府进学;霏霏也去了太学;两个小的刚刚喂饱奶,正在乳母看顾下咿咿呀呀地玩着自己的手指,精神头十足……这是谁身体不适?竟劳动了刘院正亲自过府?
心中疑惑,她却不敢怠慢,立刻放下账本,整理了一下衣裙,起身迎了出去。无论如何,刘院正乃是太医院首座,德高望重,绝不能失了礼数。
刚走到文澜苑的月亮门处,便见萧凛风风火火地大步走了进来,确切地说,几乎是跑了进来。他身后的刘院正气喘吁吁,一手抚着胸口,嘴里还在不住地数落:“萧凛你个竖子!你这是要了老夫的命啊!赶着去投胎也没你这么急的!慢点!让老夫喘口气!”
罗晴见状,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上前几步,柔声问道:“夫君,刘院正,这是怎么了?何事如此焦急?”
萧凛一见到罗晴,立刻甩开了刘院正的手(引得老院正又是一个趔趄),几个箭步冲到罗晴身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上下仔细打量,急切地问道:“晴儿,你怎么起来了?为何不多睡会儿?身子……身子可有哪里不适?”语气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紧张。
罗晴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些微的酸软,并无其他异常,遂茫然答道:“我身子很好啊?睡足了自然就起来了。倒是你们这是……”
见她一脸迷茫,不似作伪,萧凛心下稍安,但仍不放心,转身又将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的刘院正拉了过来,语气带着恳求:“世伯,劳您快给她诊诊脉,看看是否安好?”
刘院正好不容易顺过气,没好气地瞪了萧凛一眼,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你个混账小子!就算急着让老夫给你媳妇看诊,也得等老夫把这口气喘匀实了吧?如此毛毛躁躁,成何体统!赶紧的,上茶!老夫要喝口热茶定定神!”说罢,还故意咳了两声,表示自己受了极大的“惊吓”。
罗晴此刻已是心念电转,看着丈萧凛那紧张兮兮、甚至带着几分懊恼的神情,再联想到昨夜他的失控以及自己今晨的贪睡,瞬间便明白了过来。定是这傻子担心昨晚伤到了自己,这才不管不顾地把刘院正从太医院“劫”了回来。
想通了此节,罗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脸颊不禁微微泛红。她暗地里嗔怪地瞪了萧凛一眼,随即转向刘院正,恢复了从容得体的笑容,温声道:“是世子鲁莽,让院正受累了。玲珑,快去沏一杯上好的云雾茶来。”她亲自上前,虚扶着刘院正,“院正请随妾身到花厅稍坐,歇息片刻。”
一行人移步花厅。一路上,刘院正还在不停地数落萧凛,萧凛此刻自知理亏,又心系妻子身体,只得摸摸鼻子,一言不发地任其责骂,只小心翼翼地扶着罗晴。
在花厅坐定,玲珑奉上香茗。刘院正慢条斯理地吹着茶沫,小口啜饮着,故意不理会一旁坐立不安、频频使眼色的萧凛。萧凛心中焦急,却又不敢再催,只得耐着性子等待。
罗晴看着丈夫那副想催又不敢催的窘迫模样,心中那点气恼早已化为了丝丝甜意与无奈。她主动伸出手腕,放在早已备好的脉枕上,柔声对刘院正道:“有劳刘院正,再为妾身请个平安脉,看看身子恢复得如何了?是否还需调整用药?”
刘院正这才放下茶盏,哼了一声,算是给了萧凛一个“看你媳妇多懂事”的眼神,然后伸出三指,搭在罗晴的腕脉上,闭目凝神细察起来。
花厅内一时静默无声,只闻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萧凛屏息凝神,目光紧紧锁在刘院正的脸上,试图从那布满皱纹的表情中读出些许信息。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刘院正缓缓收回手,将脉枕收起。他先是瞥了一眼紧张万分的萧凛,又哼了一声,这才转向罗晴,面色缓和了许多,捋着胡须道:“世子夫人不必担忧。您月子坐得极好,身子底子也打得牢固,如今恢复得甚佳,气血充盈,脉象平稳有力。之前调理的汤药可以停了,日后只需用些温和滋补的药膳食补即可,是药三分毒,不必再服了。”
萧凛闻言,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然而,刘院正话音一转,目光略带揶揄地扫向萧凛,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对罗晴叮嘱道:“但是,夫人也需自行注意些,月子虽过,身体彻底复原尚需时日。切记……房事需有节制,不可纵欲,要……嗯,要量力而行,别由着某些浑小子胡闹,以免伤了自身元气,反倒不美。”
这话一出,罗晴只觉得“轰”的一下,脸颊连同耳根都红透了,如同染上了最艳丽的胭脂。她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狠狠地剜了身旁的“罪魁祸首”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嗔怪与羞恼。
萧凛此刻也是尴尬不已,被老院正当面点破,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得嘿嘿干笑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敢与妻子对视。
亲自将絮絮叨叨又嘱咐了许多养生之道的刘院正送出府门后,罗晴转身回院,脸上的红晕仍未完全消退。她走到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陪着小心的萧凛面前,停下脚步,抬起那双水润的眸子,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萧凛,你听好了。若日后再让我如此丢脸,你就自己去睡一个月书房,不,两个月!”
萧凛僵在原地,想到未来可能面临的独守书房的凄惨境况,顿时慌得不行,心中叫苦不迭。放着怀中香香软软、温婉可人的媳妇不能亲近,谁要去睡那冷冰冰、硬邦邦的书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