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卷着雪沫子，在李家小院的院墙上敲出细碎的声响。李念宝趴在窗边的书桌前，手里攥着一支铅笔，在纸上反复画着天安门的轮廓——还有三天就是寒假，李建军已经拍来电报，说会提前请假回来接她去北京，这让她连着好几天都没睡好，满脑子都是火车、故宫和北京烤鸭。
“宝，别画了，快过来试试新棉袄。”张秀兰拿着一件枣红色的新棉袄走进来，棉袄的领口和袖口都缝着浅灰色的兔毛，是她特意托镇上的裁缝做的，“这棉袄厚实，去北京穿刚好，不会冻着。”
念宝放下铅笔，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张秀兰帮她穿上棉袄，拉着她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枣红色衬得她脸色格外红润。“真好看！”念宝摸着袖口的兔毛，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娘，二哥看到肯定会夸我的。”
“肯定夸，咱们宝穿什么都好看。”张秀兰笑着帮她理了理衣领，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布包，“这里面是你的换洗衣物，还有给你向阳哥和二哥带的腊肉，都是你爹特意熏的，他们在外面吃不到这么地道的。”
念宝凑过去闻了闻，布包里飘出淡淡的腊肉香，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娘，我们什么时候去火车站呀？我想早点见到二哥。”
“明天一早就去，你爹已经跟公社请假了。”张秀兰揉了揉她的头发，“今天早点睡，明天才能有精神坐火车。”
可念宝哪里睡得着。躺在床上，她盯着天花板，一会儿想起肖建军说的北京烤鸭，一会儿又想起李向阳描述的故宫红墙，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还梦见自己站在天安门广场上，手里举着糖葫芦，身边是笑着的二哥和向阳哥。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张秀兰就起来煮了鸡蛋和红薯粥。念宝扒拉着碗里的粥，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直到李兴荣推着自行车进来，她才一下子跳起来：“爹，我们快走吧！”
李兴荣笑着点点头，把布包绑在自行车后座上，让念宝坐在前面的横梁上，朝着县城火车站去。路上的积雪没过了脚脖子，自行车骑得很慢，念宝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小脸冻得通红，嘴里还哼着肖红梅教她的儿歌。
到了火车站，离火车到站还有一个小时，念宝就拉着李建业站在出站口最前面。雪还在下，落在她的新棉袄上，像撒了一层碎盐。她时不时踮起脚往里面望，直到看到一个穿着军官服的高大身影走出来，才激动地喊：“二哥！我在这儿！”
肖建军听到声音，快步走过来，一把把她抱起来，脸上的胡茬蹭得她脸颊发痒：“念宝，想二哥了没有？”
“想！”念宝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二哥，我们什么时候去北京呀？我想坐火车。”
“现在就去，火车还有半小时就开了。”肖建军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又跟肖建业寒暄了几句，才牵着念宝的手往候车室走。
火车开动的时候，念宝趴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点点后退，心里满是兴奋。肖建军坐在她身边，给她剥了个橘子，又跟她讲北京的趣事：“等咱们到了北京，先去吃烤鸭，然后带你去天安门广场看升国旗，向阳哥已经在学校附近给咱们找好住的地方了。”
念宝一边吃橘子，一边用力点头，眼睛里满是期待。火车跑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才到北京。走出火车站，念宝看着眼前的高楼大厦，还有川流不息的汽车，嘴巴张得圆圆的——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城市，晚上的路灯亮得像白天一样，比村里的煤油灯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