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译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他想起那次发烧,确实在门口发现个保温杯,姜汤还温着,甜丝丝的辣味儿暖了他半宿。他当时以为是哪个好心邻居,压根没往王母身上想——毕竟那时两家人还在为抢鸡蛋的事互翻白眼。“她……她咋知道我发烧了?”
“我跟我爸说的,抱怨你‘明明自己病着,还硬撑着去修自行车,傻不傻’。”王曼琪说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别过脸看向窗外,“我妈听见了,没说话,半夜却爬起来切姜片,动静大得把我都吵醒了。”
走廊里又安静下来,只有楼下传来的几声鸟鸣。张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毛衣,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些歪歪扭扭的针脚,像是在触摸什么珍贵的东西。那些曾经被他嘲笑“丑得没法看”的线团,此刻却像有了温度,顺着皮肤往心里钻。
“其实……”张译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犹豫,“我妈也给你织了东西,是条围巾,藏在衣柜最底下呢。她那天看见你围着条旧围巾,说‘王家丫头看着瘦,脖子露着不冷吗’,就翻出毛线开始织,织了拆拆了织,总说不满意。”
王曼琪猛地转过头,眼里满是惊讶。她想起上个月降温,自己确实围着条洗得发白的旧围巾,那天去张家送“分手”消息,张母看她的眼神里,除了怒气好像确实有别的什么。“她……她给我织围巾?”
“嗯。”张译点头,嘴角扬起个浅浅的笑,“她就是嘴毒,心里跟你妈一样,都藏着点不好意思说的软乎劲儿。”
这时,病房门开了,张父探出头:“曼琪丫头,你阿姨让你进来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点说不清的东西。王曼琪跟着张译走进病房,张母已经坐起身靠在床头,脸色好了些。她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水果篮,声音还有点哑:“那苹果……甜不甜?”
“挺甜的,阿姨您尝尝?”王曼琪拿起块苹果,插上牙签递过去。
张母接过来,咬了一小口,慢慢嚼着。过了会儿,她看了眼张译身上的毛衣,又看了看王曼琪胳膊上的纱布,忽然叹了口气:“那毛衣……要是不合身,让你妈别拆了,我这儿有多余的线,我来改改。”
王曼琪愣了愣,随即笑了,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好啊,等您出院了,我让我妈把毛线送过来,咱们一起改。”
张母没说话,嘴角却悄悄往下弯了弯,像朵快要绽开的花。输液管里的药水还在“滴答”下落,只是这一次,那声音听起来不再像数时间,倒像在为谁打着轻快的节拍。
张译站在床边,看着母亲和王曼琪,忽然觉得这场闹得鸡飞狗跳的“分手戏”,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结束。那些藏在争吵和怨恨底下的暖意,像王母织毛衣的针脚,看着粗糙,却一针一线都连着心。而他和王曼琪,就像这病房里的阳光,终于找到了穿透裂痕的角度,把那些积了多年的寒气,慢慢晒成了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