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就不是。
那个所谓的“数字幽灵”,那个充满了怨毒和愤怒的“考验者”,都只是一个幌子。一个被推到台前的、用来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傀儡。
真正站在幕后的,那个继承了他们共同创造的系统、并且将其扭曲成如今这个样子的……
是她。
“老林?林默!你他妈倒是说句话啊!”唐飞急得满头大汗,他看到林默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以为他已经被这死亡倒计时给吓傻了,“你别吓我!你可是主心骨!你要是垮了,我们俩就只能手拉手,等着被电成烤串了!”
陈婧也察觉到了林默的异常。她停止了徒劳的尝试,缓缓走到他身后,将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声音低沉而有力:“林默,看着我。不管这是什么,我们一起扛。”
林默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是空洞的。那种空洞,是信仰、记忆、乃至整个世界观,在瞬间被彻底粉碎后,才会出现的、绝对的虚无。
他空洞的目光,扫过唐飞那张焦急的脸,扫过陈婧那双充满了关切的眼。
然后,他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不带丝毫情感的、仿佛在陈述某个既定事实的语气,轻轻地说道:
“这不是处决。”
“这是……加冕。”
这个词,让唐飞和陈婧,同时愣住了。
“加冕?”唐飞茫然地重复道,“什么意思?谁要加冕?你要当皇帝吗?登基大典是在殡仪馆办吗?”
林默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他那颗已经停摆的大脑,在经历了极致的震惊和痛苦之后,反而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燃烧般的速度,开始运转了起来。
那个签名…那个倒计时…那个“创始者权限认证”…
无数个看似毫无关联的碎片,在他的脑海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地,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却又无比荒诞、无比恐怖的图景。
敌人,从来就不是要杀死他。
如果它想杀他,有无数种更简单、更直接、更无法被追踪的方式。
它之所以,要用这种大张旗鼓的、仪式感极强的方式,给他戴上这个24小时的“电子枷锁”,目的只有一个。
它需要他“活”到最后那一秒。
它需要他这把,由苏晴亲手打造的、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拥有“创始者权限”的“钥匙”。
去打开一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存在的…门。
“归墟…”他喃喃地,念出了那个被他遗忘了近十年的、属于他和苏晴那个夭折了的项目的名字。
他的一切,他的知识,他的记忆,他的生物特征,乃至他对苏晴那份从未改变的爱…所有这些,共同构成了他这个“人”。而这个人,就是打开苏晴留下的、那个名为“归墟”的未知系统的…唯一密钥。
所有的愤怒、恐惧、困惑,乃至那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在这一刻,都如同被投入了黑洞般,被一个更大、更深不见底的、无法被回避的问题,彻底吞噬了。
苏晴,你到底…留下了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印在了他的灵魂之上。
长达一分钟的死寂。
仓库里,只有倒计时那冷酷无情的“滴答”声,和唐飞那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然后,异变,发生了。
林默眼中的那片空洞与虚无,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火星的、干燥的草原,瞬间,被一种燃烧的、几乎疯狂的火焰,彻底点燃,取而代之。
那不再是单纯的、生物本能的求生欲望。
那是一种,对被背叛的愤怒,对被欺骗的痛苦,和对那个他爱了一生的女人,所产生的、最深刻的、撕心裂肺的疑问。
他从一个被动卷入这场风暴的、只想蜷缩在回忆硬壳里的“逃避者”,在这一刻,被强行地,彻底地,转变为一个不计任何代价的…“追寻者”。
他必须知道真相。
他必须亲手,去拧开那个由他亡妻留下的、该死的潘多拉魔盒。
他的生存,与揭开这个他生命中最大的秘密,被这部倒计时的死亡机器,用一种最残忍、最血腥的方式,强行地,捆绑在了一起。
他活下去的欲望,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但那欲望的核心,已经从“我要活下去”,升级为了更为复杂、也更为偏执的——
“我必须活下去,并且,必须在那个‘神’之前,查明苏晴的真相!”
为了实现这个欲望,他必须在24小时之内,抢在那个不知名的“神”之前,自己先一步,找到那条通往“归墟”的道路。
他不再理会那个鲜红的、如同恶魔眼睛般的倒计时。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充满了决绝与疯狂的语气,对陈婧和唐飞,下达了他作为“追寻者”的、第一个指令。
“唐飞,把苏晴当年留下的所有关于‘归墟’的设计蓝图碎片,全部从你的数据库里调出来!不管有多乱!我要重新建模!”
“陈婧,帮我查三个地方的实时监控!城南的废弃天文台,大学城的中心图书馆服务器,还有西郊的‘数字公墓’!那是当年我和她设计这个系统时,唯一可能留下物理接口的地方!”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烧红的战刀,狠狠地劈开了这间屋子里所有的绝望与迷茫。
“我们不等了。”
他的目光,如同燃烧的陨石,扫过两人震惊的脸。
“在他开门之前,我们自己,先把门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