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室内,那十二具烙印仿佛活了过来,无声的怨念与热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瞬间将凌寒笼罩。
焰锁婆的诅咒还回荡在工坊上空,但在这里,一切声音都被千度高温焚烧殆尽。
空气不再是空气,而是灼热的刀锋,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烧红的玻璃碴,从气管一路割裂到肺腑。
凌寒蜷缩在由特殊材质制成的防护罩内缘,这里是理论上的“安全区”,温度却也已攀升至人体极限的临界点。
她死死盯着下方那池翻滚的金液,胸口那枚“凤凰之羽”在防护罩合拢的瞬间,便脱离她的身体,坠入其中。
没有激烈的化学反应,没有想象中的气化。
那枚承载着凤凰荣耀与血仇的金属羽毛,就像一块落入水中的冰,无声无息地,在金液中缓缓溶解,边缘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化作一缕飘忽的赤红流光,混入那片致命的金色熔流之中。
就在它彻底消失的刹那,剧痛,毫无预兆地在凌寒颅内炸开!
仿佛有一万根烧红的铁针同时刺穿了她的大脑皮层,狠狠搅动着每一根神经。
这是神识与承载物之间的连接被高温强行撕裂的反噬,是精神层面的酷刑。
视野瞬间化为一片血红,耳鸣尖锐得如同战斗机引擎在耳边咆哮。
身体的本能尖叫着让她昏厥,让她逃避。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喉咙深处挤出。
凌寒猛地一口咬破嘴唇,腥甜的铁锈味混杂着剧痛,瞬间将她涣散的意识拉回一丝清明。
不能睡!熔娘说过,火,会吃了闭眼的人。
她蜷曲的手指死死抠进身下的金属地板,指甲崩裂,鲜血渗出,却在接触地面的瞬间被蒸发。
痛……痛到骨头都在颤抖。
但还不够。
“雷震……”她从齿缝中逼出第一个名字。
画面在脑海中炸开——那场惨烈的伏击战,重机枪火舌肆虐,是雷震用她并不宽厚的脊背,为整个小队挡下了致命的弹雨,身体被打成筛子前,她回头笑着说:“老大,下辈子……我还跟你。”
剧痛被更尖锐的悲怆刺穿。
“白影……”第二个名字。
最后的断后,白影抱着被炸毁一半的服务器,用血肉之躯维持着最后的信号传输,为她争取撤离的三秒钟,通讯频道里是她冷静到冷酷的声音:“数据已发送,老大,别回头,跑。”
“乔伊……”那个永远巧笑倩兮的伪装大师,在悬崖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推了下去,自己却微笑着张开双臂,迎向追兵的枪口,口型说着:活下去。
一幕幕,一声声,那些用生命为她铺路的姐妹,此刻化作了比炉心烈焰更滚烫的烙印,深深地刻在她的灵魂上。
她们承受的痛,是枪弹贯体,是烈火焚身,是粉身碎骨。
而我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现在……轮到我了。”凌寒的眼神在一片血红中重新聚焦,那股撕裂神魂的剧痛仿佛被一股更强大的意志强行压制、驯服。
“轮到我……扛过去。”
工坊主控台前,夏暖死死攥着手中的便携式监测仪,屏幕上,代表凌寒脑电波的曲线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频率剧烈跳动,振幅紊得像一团乱麻。
心率读数更是飙升到了每分钟一百八十次,远超正常人的生理极限。
“她不是在对抗,”夏暖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她在强行同步!她在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匹配炉心能量的波动节奏!”
这简直是疯了!
人的意识怎么可能与地心火的脉动同步?
这无异于用一滴水去对抗整片汪洋!
“熔娘!”夏暖猛然回头,目光决绝,“应急方案!”
一直沉默不语的熔娘没有丝毫犹豫,从墙角抄起一只巨大的金属扳手,另一只手则抓过夏暖早已准备好、装满了导热凝胶的巨大注射器。
她身形佝偻,动作却快如闪电,几个起落便攀上交错的管道,将注射器的针头狠狠刺入一条冷却循环管的预留接口。
“地脉翁,开旁路阀!”熔娘嘶吼道。
“撑住!”夏暖对着空无一人的观测室方向低吼,双手在控制台上飞速操作,引导着冰冷的凝胶注入管道,试图强行引导一部分地脉热流绕开主炉区域,为凌寒争取哪怕一秒的喘息。
就在这时,一直将耳朵贴在冰凉地面上的盲眼学徒火瞳儿,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不对!左三管道!声音不对!它要炸了!”她听不见热浪,却能听出金属在极限压力下濒临崩溃的哀鸣。
话音未落,熔娘已如一只苍鹰般从高处落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沉重的锻铁巨锤。
她甚至没有去看是哪条管道,仅凭火瞳儿的方位指示,便抡圆了铁锤,对着旁路系统上一处看似毫不相干的泄压阀门狠狠砸下!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工坊的金属结构都为之颤抖。
那条即将爆裂的管道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随即,一股肉眼可见的炽热气流被强行转向,涌入了备用废气通道。
主炉的温度计读数,瞬间回落了五十度。
一个只有五秒钟的稳定窗口!
就是现在!
观测室内,就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凌寒猛地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