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疏忽五年(2 / 2)

孙秀才看着两张树皮,眼眶微热。他想起五年前,自己还是个因小过被罢黜的刀笔吏,流放辽东差点冻死。

是太子新政,赦免了他们这些通文墨的“罪人”,派来教这些流民、胡人的孩子认字。这简陋的蒙馆,这炭笔和树皮,这横平竖直的“简字”,还有孩子们口中带着各地口音却同样响亮的诵读声……都让他觉得,自己这条命,好像又有了点热乎气。

“好!都写得好!”孙秀才清了清嗓子,“记住!识了字,通了理,将来才能为陛下、为太子、为大汉效力!才能守住咱们开出来的好田,织出来的好布!”

同日下午,潼关驿道

牛车吱呀呀地碾过融雪后泥泞的官道。车上堆满了鼓鼓囊囊的麻袋,用草绳捆得结结实实。赶车的老农张老三,脸上沟壑纵横,却掩不住喜色。他时不时回头,用粗糙的手拍拍麻袋。

“爷,这粮真能运到镇北城?”跟在车旁的半大小子,他的孙子栓柱问。

“能!咋不能!”张老三声音洪亮,“看见这路没?新修的驰道!又平又宽!太子爷下了死命令,要保证北疆粮道畅通!听说从长安到镇北城,快马十天就能到!咱们这牛车慢点,顶多一个月!”

“那……那镇北城远吗?冷吗?”栓柱缩了缩脖子。

“远!冷!”张老三眼神却亮,“可那是咱大汉的新疆土!太子爷要在那儿修天下最大的粮仓!咱们这粮,就是种子!是底气!有了粮,就能站住脚!就能让那些匈奴、鲜卑的崽子们,再不敢南下牧马!”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栓柱,你爹……当年就是跟着赵大将军打广陵王没的。如今咱们送粮去北疆,也算替你爹……守着他打下来的江山!”

栓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也学着爷爷的样子,摸了摸鼓胀的麻袋。阳光照在祖孙俩身上,也照在蜿蜒前行的长长粮队上,像一条金色的河,流向遥远的北方。

辽西郡,太子府。

绣衣卫指挥使萧寒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将一份薄薄的密报放在太子刘进的案头。刘进正在批阅工部关于扩建辽泽运河的奏章,头也没抬。

萧寒低声道:“殿下,江东盐场,揪出几个广陵旧部,在私贩盐引。泉州港,荥阳郑氏有两条海船靠岸,船籍挂的扶南国,但水手多是中原面孔。齐王府三公子,昨夜在别院宴客,席间…有人舞剑,颇类军阵。”

刘进手中的朱笔顿了一下,一滴红墨落在奏章“增调民夫五万”的字样旁,晕开一小团。他目光扫过密报,眼神依旧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仿佛有冰层覆盖的暗流。

“知道了。”他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广陵旧部,按律处置。郑氏的船…让市舶司仔细查验,一粒私盐、一尺禁铁都不许上岸。至于齐王家老三……”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年轻人,喜欢舞刀弄剑也是常情。让绣衣卫的人…多去他别院附近‘逛逛’,他自然就‘雅静’了。”

“是。”萧寒躬身,身影又如鬼魅般退入阴影。

刘进的目光重新落回运河奏章上,朱笔划过那滴晕开的红墨,在“五万民夫”旁批了一个字:

“准。”

窗外,春光正好。大街上的喧嚣隔着重重宫墙传来,模糊而充满生机。粮车在驰道上吱呀前行,蒙童的诵读声在小巷回荡,铁匠铺的淬火声滋啦作响。

这五年苦心经营、铁血铸就的“盛世”,正像那新织的玄菟锦,厚实而充满韧性。但刘进知道,锦缎之下,仍有虱蚤;阳光背后,总有阴影。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头冰冷的镇纸——那是一只青铜铸造的,振翅欲飞的鹰隼。

铁律已成,盛世初显。但握刀的手,一刻也不能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