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宪坐在王座上,听着阶下群臣的争吵、哭诉、咆哮、甚至疯狂的献祭提议,头痛欲裂,心如刀绞。每一种选择,都通向地狱!
投降?高句丽数百年基业毁于己手!他成为亡国之君,受尽屈辱!王室宗亲或遭屠戮,或沦为阶下囚!百姓或许能活,但也是汉朝奴隶!
死战?玉石俱焚?金武勋的怒吼犹在耳边。可那意味着他高宪要亲手下令,让最后的子民互相残杀,易子而食!意味着这座承载荣耀的都城化为焦土!意味着高句丽彻底灭种!
献祭?祈求鬼神?更是无稽之谈!徒增罪孽!
“够了——!!”高宪猛地站起,发出一声凄厉嘶吼!声音在空旷大殿中回荡,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他身体剧烈摇晃,几乎站立不稳。
群臣瞬间噤声,惊恐地望着他们的王。
高宪双目赤红,布满血丝,他环视着阶下这些或苍老、或愤怒、或绝望、或疯狂的面孔,又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了城中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在饥饿中哀嚎待毙的子民。
“未来?”高宪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和自嘲,“我高句丽还有未来吗?”
“投降是死路!死战是死路!献祭更是死路加罪孽!”
“条条都是死路!”
他猛地抓起案几上那份早已拟好、却迟迟不敢发出的降书草稿,狠狠撕扯!坚韧的羊皮纸在他手中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孤不降!”
“孤是高句丽之王!”
“孤宁可与这纥升骨城共存亡!”
“孤宁可让汉贼的刀砍在孤的脖子上!”
“也绝不跪着求生!”
他将撕碎的降书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如同枯叶般散落。他指着殿门,声音嘶哑而决绝:
“传孤旨意!”
“全城戒严!”
“再有言降者斩!”
“再有言献祭者斩!”
“金武勋!”
“末将在!”金武勋精神一振,踏前一步。
“守城之责交予你!”
“城中所有男丁!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皆编入行伍!”
“拆房屋!取梁柱!为薪火!为滚木!”
“城中存粮集中调配!优先供给守城将士!”
“孤与尔等同在!”
“城在人在!”
“城亡人亡!”
高宪的咆哮,带着穷途末路的疯狂和悲壮!他选择了最惨烈、也最没有希望的一条路——玉石俱焚!
老相国朴元宗瘫倒在地,老泪纵横。主和派大臣面如死灰。提议献祭的礼曹判书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唯有金武勋,眼中燃烧着病态狂热,重重叩首:“末将遵旨!誓与王城共存亡!”
旨意传出,纥升骨城内最后一丝求生的希望被彻底掐灭。绝望的阴云笼罩全城。拆毁房屋的命令下达,士兵们如同疯魔般冲进民居,强行驱赶百姓,拆下梁柱门窗,运往城头。
哭喊声、咒骂声、士兵呵斥声、木料断裂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这座千年古都毁灭前的最后悲歌。高句丽的未来,在靖难三年的寒冬里,被彻底冰封,只待那最终的毁灭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