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三年的腊月,辽东大地早已化作一片银装素裹的苦寒世界。凛冽的北风如同裹着冰刀的鞭子,抽打着营帐、旌旗和每一个暴露在外的士兵。气温骤降至滴水成冰的程度,积雪深可没膝,举目四望,天地间一片苍茫死寂。
东北道行军总管府驻地,气氛凝重。监军刘进——这位深受靖难帝刘据信任的大皇子,召集了东北道留守诸将:辽东太守、玄菟都尉、乐浪都尉等。
帅帐内,炭火熊熊,却驱不散众人眉宇间的忧色。刘进指着舆图,声音沉稳有力:
“诸位!年关将至!然赵充国将军所部,仍围困纥升骨城于马訾水畔!天寒地冻,围城经年,将士疲敝,补给艰难!”
“据报,纥升骨城内已成炼狱!然困兽犹斗!赵将军为防敌寇狗急跳墙,突围反扑,不敢有丝毫松懈!大军所需,尤以肉食、油脂等御寒滋补之物,最为紧缺!”
“陛下体恤将士!特命我等,筹措牛羊千头,腌肉万斤,油脂千坛,并烈酒、药材若干,火速运抵纥升骨城下大营!以慰军心!以壮士气!助赵将军毕其功于一役!”
他环视诸将,目光锐利:“然!辽东天险,道路尽为冰雪覆盖!马訾水(鸭绿江)已然封冻,冰层虽厚,然冰面运输风险巨大,且无法承载大批辎重!陆路是唯一选择!”
“此路绵延将近两百里!需穿越群山密林!其间或有高句丽残兵袭扰!风雪阻路!野兽出没!险阻重重!”
“诸位!”刘进声音陡然拔高,“皆身负守土之责!辽东、玄菟、乐浪,千里边陲,需尔等坐镇!不容有失!故……”
刘进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本监军决定!亲率精兵三千!押运此批辎重!前往纥升骨城——!!”
“诸将!务必谨守防区!确保后方无虞!若有差池,军法从事——!!”
帐内诸将闻言,皆是一震!监军亲押粮草,穿越敌境险途?此乃九死一生之任!
“监军大人!不可!”辽东太守急道,“路途凶险!岂能让监军亲冒矢石!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其余将领纷纷请命。
刘进抬手制止,脸上露出一丝坚毅的笑容:“诸位好意,本监军心领!然,此乃陛下重托!亦是本监军职责所在!赵将军在前线浴血,将士们在冰天雪地中苦熬,我刘进身为监军,岂能安居后方?”
“此事!不必再议!本监军意已决——!!”
“诸将!各司其职!守好家门!待本监军与赵将军凯旋——!!”
军令如山。筹措物资、整备车辆、挑选精兵,一切在冰天雪地中高效而紧张地进行着。
临行前夜,刘进回到自己宽敞温暖的营房。屋内炭火温暖,却难掩离别的愁绪。他的妻子——王翁须,带着一双年幼的儿女,奉父皇的旨意从长安千里迢迢赶来辽东与他团聚过年。谁曾想,年关将至,他却要再次踏上征途。
妻子默默地为刘进整理着行装,将厚实的貂裘、护耳的皮帽、防冻的油脂一一放入行囊。
她的动作轻柔而仔细,眼中却噙着泪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还不懂得离别的沉重,正围着父亲嬉闹,小脸红扑扑的,带着北地风霜的痕迹。
“爹爹!你要去哪里呀?”小女儿仰着头,奶声奶气地问。
“爹爹去打坏人!”刘进蹲下身,将女儿抱起,用胡茬轻轻蹭了蹭她的小脸,惹得她咯咯直笑。
“坏人凶吗?”刚刚三岁的刘病已也凑过来,好奇地问。
“凶!”刘进故作严肃,“但爹爹更厉害!等爹爹打跑了坏人,就回来陪你们堆雪人!好不好?”
“好——!”两个孩子开心地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