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二年·深秋·京畿道·某县官驿
驿站后院的哭声与驿丞的呵斥声,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穿了刘据微服私访以来因见新政初显成效而稍感欣慰的心境。
当他站在通往后院的门口,看着那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面黄肌瘦的祖孙,听着老妇绝望的哀求,驿丞冰冷推诿的话语,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瞬间从心底升腾而起,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
“驿丞!”刘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封千里的寒意,让正欲再次驱赶祖孙的驿丞浑身一僵,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
刘据没有看他,目光如刀,扫过那祖孙二人褴褛的衣衫和惊恐无助的眼神,最终定格在驿丞那张带着不耐烦和一丝惶恐的脸上。
“朝廷明令!各州县遇灾,须开仓赈济,设粥棚,妥善安置流民!此令,尔等可曾收到?!”
驿丞被刘据的气势所慑,额头冒汗,嗫嚅道:“回……回先生,朝廷旨意……自然是收到了的……”
“那为何此二人无处可去?饥寒交迫,病弱缠身,竟连驿站柴房一角也容不下?!”刘据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小小的驿站!
“这……这……”驿丞脸色煞白,支吾道,“粥棚……粥棚是设了……可……可流民太多……粮……粮食不够……上头……上头拨的赈济粮……还没……还没到……”
“粮食不够?!”刘据怒极反笑,他猛地转身,指向驿站前厅,“方才本官在前厅所见,尔等驿站官吏,餐食虽非山珍海味,却也粟米管够,腌菜鸡蛋一应俱全!何以官吏吃得,灾民就一口粥也分不得?!”
“赈济粮未到?!朝廷拨付钱粮皆有定例!驿道畅通,何以延误至此?!是户部失职?还是尔等州县官员怠惰推诿?!亦或是……有人中饱私囊,克扣了救命粮——?!”
最后一句,刘据几乎是厉喝出声!强大的帝王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驿丞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此刻再愚钝,也明白眼前这位绝非寻常士绅!
田千秋和赵国兴面色凝重地站在刘据身后。田千秋眼中是深深的忧虑和自责,赵国兴则手按刀柄,眼中杀机毕露,只待皇帝一声令下!
刘据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立刻砍了这驿丞的冲动。他知道,一个小小的驿丞不过是底层执行者,问题的根源在上面!
“张光!”
“末将在!”赵国兴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持朕……持我令牌!即刻封锁此驿站!将此驿丞收押!彻查此驿站钱粮账目!有无克扣!有无贪渎!”
“速派人手!护送此祖孙二人前往县衙!命县令即刻妥善安置!延医诊治!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传令此县县令、县丞、主簿!一炷香内!滚到驿站来见本官!迟一息!革职查办!”
“诺!”赵国兴雷厉风行,立刻执行。
县衙风暴·雷霆之怒
一炷香不到,县令、县丞、主簿三人连滚带爬地冲进驿站,个个面无人色,官帽歪斜。他们看到端坐堂上、面沉如水的刘据——虽未表明身份,但张光的令牌和气势足以说明一切,以及旁边儿不怒自威的田千秋,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
“下官……下官参见……”县令声音颤抖。
“闭嘴!”刘据厉声打断,“本官问你!北边旱灾,流民涌入,朝廷赈济旨意可曾收到?!”
“收……收到了……”
“赈济粮款可曾到位?!”
“户部……户部拨付的……第一批……刚到……正在……正在……”
“正在什么?!”刘据猛地一拍桌子!“流民已至!饥寒待毙!尔等却在‘正在’?!粥棚何在?!安置点何在?!为何驿站尚有流民无处容身?!为何官吏餐食无忧,灾民却粒米难求?!说——!”
县令汗如雨下,语无伦次:“下官……下官有罪!是……是下官失职!赈济……赈济之事……千头万绪……下官……下官已尽力……”
“尽力?!”刘据冷笑,“本官一路行来,见你县内富户庄园连绵,粮仓高耸!官仓何在?!开仓!放粮!设棚!施粥!安置!此乃朝廷明令!何须‘千头万绪’?!分明是尔等庸碌怠惰!视民命如草芥!”
“还有你!”刘据目光如电射向县丞、主簿,“尔等佐贰官员!所司何事?!钱粮簿册!户籍流民!尔等可曾厘清?!可曾尽责?!”
三人磕头如捣蒜,连称死罪。
刘据看着他们,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冰冷的决绝:
“县令!救灾不力!怠惰渎职!即刻革职!鞭笞三十!押送州府大牢候审!”
“县丞!主簿!辅佐无方!玩忽职守!各鞭二十!罚俸一年!留职戴罪!即刻开仓放粮!安置流民!若再有一名流民冻饿致死!尔等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