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仓禀实而知节(1 / 2)

靖难二年·秋·长安·未央宫·宣室殿

靖难帝刘据站在宣室殿的窗前,望着宫墙外渐染秋色的长安城。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带来了一种不同以往的气息。

案几上,堆积着来自各郡县的奏报,字里行间描绘的景象,让他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的笑意。

亲耕令的余震·风气的嬗变

数月前那场在渭北旱塬掀起的“亲耕风暴”,其影响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以惊人的速度扩散至帝国的每一个角落,深刻地改变着整个社会的认知与风气。

原本守旧地官场也刮起一股新风: 曾经视“五谷不分”为清贵象征的官场,风气为之一清。各级官员,无论情愿与否,都不得不卷起裤腿,踏入泥泞的田地。

起初的抱怨、笨拙和狼狈,在汗水的浸泡和收成的微薄中,逐渐沉淀为一种切肤的体会。奏报中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数字和空洞的颂圣,多了对农时、水利、种子、赋税的务实关切。

郡守县令下乡巡视,不再只是前呼后拥的排场,开始习惯性地蹲在田埂边,抓起一把土捻一捻,询问老农今年的墒情。

工部、户部的公文里,关于推广新式农具、兴修小型陂塘、改良粮种、减免受灾地区赋税的提议明显增多。虽然官僚体系的惰性和贪腐不可能根除,但一种对“农事”的敬畏和对“民艰”的体认,正在悄然滋生。

达官显贵的“新时尚”: 长安城内的风向标也悄然转向。以往宴会上争奇斗艳的是珍馐美馔、海外奇珍,如今却悄然兴起一股“朴素”之风。

最受追捧的不再是熊掌驼峰,而是各家主人“亲耕田”里产出的、带着泥土气息的粟米麦豆。

勋贵们开始以能拿出“某月某日亲手所种、所收”的粮食待客为荣。丞相田千秋府上,甚至用自己渭北田里那点可怜收成磨的面粉做了几块粗粝的饼,分赠同僚,竟被引为美谈,争相效仿。

这种风尚虽有矫饰之嫌,却也实实在在地将“农事”抬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潜移默化地改变着社会对“耕作”的轻视。

商贾巨富的“附庸风雅”: 敏锐的商贾巨富们自然不甘落后。他们或许无需亲自下地,却纷纷在城郊购置“庄园”,美其名曰“躬耕园”、“知稼轩”,雇请佃户耕种,自己则定期“巡视”,以示不忘根本。

更有甚者,将“亲耕米”、“知农粟”包装成高端礼品,在富商圈子中流通,价格不菲。这固然是商业炒作,却也客观上推动了社会对农业价值的重新评估。

最直接的感受来自底层。当县令卷着裤腿、满脚泥泞地从自家田里上来,和蹲在田埂的老农唠几句家常;当郡守不再只是远远看一眼就回衙署,而是真正关心水渠是否通畅;当税吏看到官员自己田里那点微薄收成后,盘剥的手或许会迟疑几分……这些细微的变化,如同涓涓细流,汇入百姓的心田。

虽然苛政犹在,生计艰难依旧,但一种“官老爷也知道种地苦了”的朴素认知,让紧绷的官民关系出现了一丝微妙的缓和。

乡野之间,关于皇帝亲自下田、百官狼狈耕种的故事被口口相传,带着几分戏谑,也带着几分前所未有的亲近感。

刘据的欣慰与清醒

看着这些奏报,听着绣衣使者密探关于市井风闻的禀报,刘据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欣慰。他看到了他想看到的样子——至少是开始的样子。

整个社会,尤其是统治阶层,对农民、农村、农业的认知,正在经历一场深刻的“祛魅”与“正名”。